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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昳丽少年转开眼,淡淡道:“为何如此看我?”
“我得先声明。”她促狭道,“其实我看懂你在转移话题了,但是现在我决定假装没看懂。”
少年语塞,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自在,接着低声道:“你都看懂说出来了,又何必遮掩。”
“因为体贴我的离池嘛。”她皱眉,故作严肃道,“昨晚叫你受委屈了,今天可不得配合一下你?”
少女说话时,眼角眉梢皆是明亮又快乐的笑意,极富感染力,一闪一闪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睛,仿佛也会被她的笑意感染。
离池唇角不由自主地跟着向上弯,只是刚弯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于是线条瞬间拉下。
“你总会如此……”花言巧语。
他忍住将欲出口的话,只留给她固执的侧颜。
“又生气啦?”
什么叫又?
他只是说了客观事实。
此时,若是留心,就能看到,少年身上的黑色纹身如同逐渐苏醒的眠龙,呈现不稳定的扭曲,妖异诡谲。
镇邪咒的疼痛也随之愈发清晰刺骨。
沉鱼或许注意到了,又或许没注意到。
而这已不是重点。
因为她只是无奈叹气:
“哎呀,我的离池又生气了。”
我的。
简单的两个字,自她唇齿间轻盈吐出时,就如什么威力强大无匹的符咒,叫他心底蠢蠢欲动的恶意瞬间平息。
他身上逐渐焦躁刺激的感触缓缓褪去,灼痛消散,留下淡淡的酥麻感。
完全生不起气来。
“没有。”他如此答道。
“真的吗?”
“嗯。”
“那就好。”她望着离池,温声说道,“我比较粗心大意,有时候会忽视你的感受,你要是不高兴,直说就好,不要憋着闹脾气。”
“这样子很伤感情的。刚才你就吓了我一跳,换做别人,肯定受不了。”
……确实有道理。
离池知道自己是怎样阴郁乖戾的人,除了沉鱼,从没有人愿意不计一切,温柔善意地接纳他。
他理应感激,并珍惜。
况且此时冷静后,离池也觉得,男人这般扭捏于情.爱,显得格外不成器。
不就是昨晚没来陪他么?
嘴上说让沉鱼不要来,心里却又苛求她真的没有来,未免太没担待了些。
凶戾的神情自他眼底淡去,重又变回那个昳丽俊秀的无害少年。
“说正事吧。”
“是这样。”沉鱼道,“马上就是凌霄会了,我想参加,可是咱们师门情况你懂得,目前只有我想参加,我就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组队。”
“好。”离池毫不犹豫地答应。
答应完,他问:“你为何不邀请谢孤容。”
净邪典仪上,谢孤容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
尽管觉得傻子对手不足为惧,可他在乎沉鱼的态度。
“而且,凌霄会不禁生死,通常都是有一定经验的弟子才会参加,你为何想去?”
“实话和假话,你要听哪个?”沉鱼诚恳地望着他,“我不想骗你。”
听到这里,离池已然猜到方向:“实话。”
“我是为了阻止师兄转门才去的。”
沉鱼将谢孤容的决定简单描述,重点则是:“他觉得葬仪脉很弱,我便想,若是能在凌霄会上正面击败师兄,他或许就能回心转意。”
随着她的言语,少年神色越来越冷。
“生气了?”
“没有。”
还是相似的对话。
不过——
“好,我陪你一起。”离池道,“与你一起击败谢孤容。”
当然,嘴上对沉鱼如此说,离池心里则琢磨着,借凌霄会生死不论的机会,名正言顺的干掉谢孤容。
他不需要沉鱼解释,也不需要她为难。
他本就是一个杀手。
杀手shā • rén,需要理由么?
只要问题本身消失,他和沉鱼就不会有问题。
很合理。
沉鱼总觉得离池表现出的平静不对劲,但这结果本就是她想得到的。
就在她准备抛出下一个话题,继续刷刷好感时,离池忽然瞥来一眼。
“你身上,是什么气味?”
离池拥有鬼族血脉,对气息变化极其敏感。
“什么味道?”
“臭的。”
啊?
沉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几乎第一反应向生理方面联想,可她很确定,自己每天洗澡,并且刚才也没有那啥,离池为何如此说她?
仙女是没有生理情况的!
见她表情茫然,离池解释:“你身上有鬼的气味,你今天接触鬼了么?”
那确实接触了。她现在身上甚至就带着一只。
但别说,慕如镜装死真的很成功,刚才沉鱼专注于安抚离池,甚至忘记了,自己袖子里还藏着只小鸟。
离池或许和她情况相同,于是稍微放松后,就察觉到了环境异样。
“没有。”沉鱼矢口否认。
离池谨慎地在她身上检查,碍于她本人意愿,没有深入接触。
只是虽没有发现情况,离池心中疑虑却更深——鬼的味道更明显了。
“你这两天接触谁了?”
“师尊,大师兄,你,镇邪典仪上遇到的同门,”沉鱼不解道,“难道这里面有魔道众人?”
离池摇头:“并非,只是……”
“哦对,还有慕如镜!”沉鱼仿佛忽然反应过来,“那天净邪典仪上,我不是就被他亲自主持仪式的么?”
最高超的说谎技巧,就是说话全说实话,但隐去关键情节,以达到颠倒黑白的目的。
离池陷入思索。
沉鱼说得有道理。
他确实在慕如镜身上察觉到过异样之感,但他与门外顾问毫无交集,也不关心与自身无关的事,便没有深入调查,也懒得告诉别人。
可他若是敢对沉鱼下手,那情况又将不一样。
话题到这里,先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