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闹作一团的同学们此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他,眼神格外热切,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品,这让时玉十分不适。
他努力忽略掉这些视线,在一众诡异的注视下走到寿星公梁伟面前,开口道:“忘带礼物来了,明天去学校给你。”
梁伟脸上是兴奋地红,他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一个劲的点头,声音格外殷切:“好,好!宴哥,你想什么时候给我都好!”
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时玉率先移开视线,没往餐桌上走,而是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他来的有些晚了。
餐桌上的菜品所剩无几,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饭量最是大,早就吃完喝完一轮了。
包厢内光线昏暗,一边的茶几上凌乱的散落着几副牌,音响放着动感的音乐,估计刚才是在炒气氛玩游戏,不然不会把灯调成这样。
梁伟期期艾艾的跟在他身后,问他:“宴哥,你吃饭了吗?我让服务员再给你上一桌。”
他挨得有些近了,呼出的气息里有浓浓的啤酒气,时玉步伐加快,顿时和他拉开了极大地距离,不耐道:“不用,我吃过来的。”
“……啊?”梁伟声音里是满满的失落:“宴哥你吃过了啊?”
他看起来还想摸黑朝时玉身边走走,时玉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半醉的梁伟便被一道忽然出现的黑影弹了回去。
他晕晕乎乎的趔趄了好几步,嘴里不停地骂着“wǒ • cāo”。
掀起眼皮看了眼身前站着的沈拓,时玉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了几分。
他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声音里带着些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催促:“你过来,坐这。”
黑暗中,他看不清沈拓的表情。
只能见黑发男生似乎静了会儿,才缓慢又顺从的坐到他身边。
坐的有点近了,和他腿挨着腿,能让他感受到身边人发烫的体温。
还没消停一会儿,包厢里又热闹起来。
刚刚没玩完的游戏重新开始,酒瓶随意的滚在地上,灯光不知被谁调了调,越发昏暗,变成了暗色的绿调,隔壁桌的叫骂声、哈哈大笑声隔着短暂的距离吵得人耳膜生疼。
空气中混杂在一起的菜味和酒味浓的呛鼻,时玉实在不知道自己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来这遭罪。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出声刺了句身边答应来生日趴的沈拓:“不是说想来吗?怎么不去玩,在我身边坐着干吗?”
他显然已经忘了刚刚是他把人家叫过来的。
沈拓声音很低,在一旁格外吵闹的大笑中需要仔细听才能听见:“……我以为你会想来。”
时玉直接被他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想来了?”
沈拓敛着眉,余光紧紧地盯着他嘴角那抹冷笑,喉结滚了滚,他轻声道:“以前你和梁伟玩得很好,每年他的生日宴都会参加。”
时玉神情一顿。
和梁伟玩得好的那是原主。
两人是狐朋狗友,玩得好仅限于一起参加各种乱七八糟的聚会、趴体。
他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沈拓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过了许久,才缓缓收回。
苍白修长的手指动了动,轻点着膝盖,他似是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安静没能持续多久。
好不容易从时玉视线里消失的黄毛不知从哪拿了罐饮料过来,笑着放到时玉面前的茶几上,盯着他软和着声音道:“不吃东西那喝点东西吧。”
借着昏暗的灯光扫了眼。
时玉看清了,是罐可乐。
没开封。
他正好也有些渴,拿过可乐启封,小小的抿了口。
金发男生怔怔的盯着他。
他像是也醉了,就这么眨也不眨的看着时玉的一举一动,在时玉厌烦的开口前,忽然急促的吞了口口水,朝前走了一步,身形不稳,小声的道:“你真好看。”
时玉一静。
金发男生一动不动,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喉结吞咽的越来越来,声音格外清晰痴迷:“……你真好看。”
雪肤黑发,乌眉长睫。
饱满嫣红的嘴唇,和妖冶又动人的漂亮眼睛。
……哪怕是被惹怒了,脸色冰冷下来时的模样,依旧好看让的人移不开眼。
楚阔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好看的他日思夜想,只想要做点什么。
赶在时玉发怒前,他先甩甩头,像是要甩掉头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脸上紧接着露出一抹称得上优雅歉意的笑容,对着时玉欠了欠身,语调有些诡异的缠绵和期待。
“我先走了,待会儿见,宴时玉。”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的转身走掉。
身影融入昏暗的光线里,转瞬消失不见。
留时玉一个人坐在原地,气的眉眼冰冷,冷笑连连。
……谁要见你这个shǎ • bī。
他气得就要喝一口可乐压压火。
却被身边气息不知何时沉了下来的沈拓一把抢走,男生的力气罕见的重,黑眸深浓,面色掩在阴影中,有几分阴鸷。
“别喝了。”
他声音极沉。
时玉磨了磨牙:“你也给我气受?”
沈拓一怔,听出他声音里的恼意和隐晦的委屈后,软下语调,低声哄道:“我一会儿去外面给你接白开水喝。”
……出去?
时玉眉头一蹙,放下可乐:“算了,我不喝了。”
见他恹恹的靠在软垫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沈拓拿过可乐藏到沙发下空旷的缝隙里,又往里推了推,然后才重新坐直,不动声色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时玉打了个哈欠,一分钟都不想久留。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他也在这里枯坐了快有十几分钟。
黄毛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已经消失在了包厢里。
想到他那句意味不明的“待会见”,时玉浑身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现在走吧。”
又打了个哈欠,他忽然觉得屋内空调调的有些低,身上格外不舒服,像被一小团火熏烤着,热的他想把外套脱了。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只是外套才脱到一半胳膊就被摁住,钳在手腕上的力道极大,像铁箍一般痛的时玉蹙眉嘶了声,他不耐的撩起眼皮,瞪着一旁多管闲事的沈拓。
“你干什么?”
沈拓声音极冷,一字一句的:“你干什么?”
“我脱衣服啊我干什么,”时玉说:“我快热死了,脱个外套怎么了!”
身边男生散发的气息越发冰冷,宛如漆黑夜幕下即将撕破平静的风暴,他声音沉冷,阴得能滴出水:“你只穿了一件衣服,哪来的外套?”
……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
宛如一道惊雷猛地劈到灵魂上,时玉扭曲朦胧的记忆挣扎着从泥泞的沼泽里破泥而出,短短一瞬,身上火烧火燎般的热意顿时从上半身蔓延至全身。
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雪白细腻的颊上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浮现出晚霞一样的潮红,细密纤长的羽睫湿淋淋的垂在睑下,呼出的气息滚烫颤抖,嘴唇肉眼可见的充血变得嫣红糜烂。
这张平日里总是冰冷又傲慢的漂亮脸蛋此时晕染了浓郁的欲色,活色生香、艳丽逼人,掺杂着腥气的甜香从他泛红泛粉的雪白皮肉下幽幽升起,他好像即将软成一滩任人施为的泥,可以随意的被捏成各种形状。
“可乐……”艰难的拽出最后一分理智,时玉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地趴在男生宽大结实的怀里:“可乐……有、有问题。”
好像自动寻求着水源一般贴在了男生胸前,浓墨般黑的纯正的衬衫上,少年雪里透红的脸颊柔软而靡艳,颤抖的唇瓣像晨雾里沾了水珠的柔嫩花瓣,四肢雪白盈盈,细白的手指脆弱而倔强的揪着沈拓胸前的衣服,强撑着、急促喘息的说:“带我、带我走!”
他的声音柔且哑,尾调泄出绵软无力的呜咽。
任由他拽着衣服的男生却好像被摁下了休止符,一动不动的静站着。
他黑黝黝的两颗眼珠稠暗深沉,苍白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的垂下眼,居高临下的看着怀里闭着眼睛深深吐息的少年,好半晌,才不紧不慢的、轻轻环住了少年细瘦的腰线。
血液像被少年传染了莫名的热意,在四肢百骸飞快的流窜,带来一阵灼烧后的涩裂。
不受控制的恶意和阴郁从卑劣的骨子里升腾而起,他平静地抱着少年朝外走去。
在这昏暗荒诞的包厢里,嬉笑声响彻各处,音响放着躁动不安的情歌,沈拓呼出的气息匀长灼热,任由怀里的少年不安分的搂着自己的脖子亲亲贴贴。
直到快要走出包厢,他的步伐才忽然的、漫不经心的停了下来,声音在沸腾燥热的环境下冰凉如潭水,低沉又缓慢的,说道:“我刚刚抽烟了。”
“——少爷,我这么脏,好像不能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