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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河北某联排别墅内。
远光灯远远亮起,落在别墅门口的“陆氏”铭牌上。
车子驶进院内,很快,后车厢里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身量高大,眉眼沉敛,乌黑的碎发微垂,遮住幽深狭长的凤眸,身上是些刚从名利场离开的酒气,姿态却始终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浑身充斥着久居高位的冷淡与沉稳。
眼皮再一撩,便对上了守在门口等候的管家。
“先生。”管家恭敬唤道。
陆逞嗯了声,随手扯开领带,带着些疲倦与醉意的道:“时玉呢?”
管家:“还在客厅看电视。”
他蹙了下眉:“十点了。”
“是,”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答:“但小先生说要等您回来……”
一听就是说辞。
管家心中七上八下,他刚来陆家不久,上一任管家离开前只跟他说了这个家真正做主的是屋里那位小先生。
也是出于这句话,他才不敢多劝,只能不安的等着陆逞,想从他面上看出些含义。
一个家不可能有两个男主人。
……很明显陆家做主的是陆逞啊,上任管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沉稳从容的男人却没有按他想象中的追问什么,只点了下头便不再说话,大步进了门。
才是晚上十点,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着电视剧。
电视机正对着的沙发上露出来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
穿着松松垮垮的过膝短裤,肤肉雪白,腿腹的软肉随着翘脚的动作一晃一晃,晶莹小巧的足踝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实木地板,闲适惬意。
陆逞垂了下眼,把脱下来的外套递给佣人,朝沙发走了过去。
沙发上的人显然正沉浸在电视里,趴在靠垫上,侧脸线条柔软分明,鸦羽般细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妖冶昳丽的凤眸更是潋滟着动人的水光。
他五官格外出色,两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雪肤黑发、乌眉长睫,漂亮秾艳的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浅棕家居服陷在腰侧,露出来一小片细腻无瑕的莹润肤肉,似刚刚凝固的牛ru,隐约流动着浅浅光晕。
这两年他养的精细,眉眼间挥散不去的病气也消散了些,脾气跟着大了许多,现在更是连他说的话都敢不听了。
时玉正好好的看着电视,身前忽然压下来一片阴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便被拦腰提起,坐到了一个宽大温热的怀抱里。
这怀抱格外熟悉,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酒气。
他熟练的调整姿势,闻着男人身上浅浅的酒气,“小叔,你又喝酒了?”
“嗯,”喉结滚了滚,陆逞疲惫的阖眼,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嗓音低沉,含着些警告的意味:“坐没坐相。”
知道他在说自己不穿鞋的事,时玉不敢跟他顶嘴。
陆逞宠他,真碰到原则性问题也从不惯他,该怎么教育怎么教育。
去年过年,一个玩的还不错的朋友攒局,邀请这个圈子里的几个二代一块喝酒吃饭。
恰逢那阵子时玉迷恋收集玉雕,陆逞天南地北给他买的他不稀罕,成天跑古玩市场说要寻宝。
攒局的朋友知道他的爱好,提前给他送了块玉雕小马来,时玉喜欢的很,不好拂了人的面子,仗着陆逞晚上也有局,跟管家说了声就去了。
谁曾想这场饭局还邀请了几个平日里就跟他不对付的二代。
他烦的厉害,饭一吃完就要走,结果刚出饭店大门就被拦住了,这几个喝醉了混不吝的纨绔子弟糊里糊涂的就开始跟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时玉身边没人,但也不是好惹的性子,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冷眉冷脸的嗤了几句,没想到其中一个直接就跟他动了手。
——倒不是要打他,是要亲他。
他被吓傻了,反应都慢了半拍,硬是被人搂住了腰,还没来得及恶心,这一幕就被赶来找他的陆逞看见了。
……陆沉诶,铁直诶,致力于把他往正道上拉诶。
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风平浪静,第二天他所有的玉雕就被没收了,一个星期后那几个纨绔子弟就被家里送出了国,据说是被彻底放弃了,一辈子别想回来。
时玉心痛难忍,一个星期来跟陆逞气也气了,火也发了,男人不动如山的坐在书房里,老神在在把东xī • zàng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才把玉雕还给他,而那时候他对玉雕的兴趣也降了下来。
陆逞就是这么个人,发火从来不明着发,他的年纪和阅历在这里摆着,知道被自己养的越发娇气的小侄子听不进去大道理,就强硬的用自己的手段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那阵子他委屈很了,夜里埋在被窝里气的掉眼泪,陆逞抱着他哄,大晚上说了很多,他只记住了一句话。
“时玉,”男人耐心又宽容的对他道:“你现在是在为了外人跟小叔生气吗?”
“你喜欢什么小叔都能给你,下次再敢为了这种东西偷跑出去,你那些玉雕就不是消失了。”
对他微微一笑,他的语气平缓温和:“——我都给你砸了。”
……
往事历历在目,时玉心有余悸。
他从陆逞怀里直起腰,挑了颗又大又饱满的樱桃喂到他嘴边,格外殷勤:“小叔,你尝尝。”
细白漂亮的长指捻着饱满熟透的红樱桃,指尖泛着薄粉,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
陆逞淡淡垂下眼,容着他喂,吃到嘴里后漫不经心道:“又做亏心事了?”
很想跟他发火但却是做了亏心的青年哽了下,乖巧的趴在他胸前:“……一点点。”
陆逞头疼:“坦白从宽。”
“好的,”时玉小声道:“我今天中午吧,吃完饭有点困,你也知道我有点低血糖,一困眼前就容易发黑……”
陆逞眼皮一抬:“楼梯拐角那花瓶你弄碎的?”
“……”时玉哽住,“我不小心的。”
以陆逞的眼力,一楼少了个那么大的花瓶怎么可能看不见,一进门就发现了,不问就是不追究的意思,只是时玉心里过意不去,上赶着和他承认错误。
他沉沉笑了下,拍了拍怀里人的腰,声音中有些疲惫:“行了,不是大事。”
时玉终于过了良心这关,还没松口气便被陆逞抱着起来往楼上走。
“诶,我电视没关呢。”
“管家会关,”陆逞抱着他,蹙了下眉:“最近又没好好吃饭?怎么瘦了这么多。”
时玉懒得搭理他,反正在家长眼里孩子不管怎么吃就是不胖。
他胖的腰上都有肉了好吗!
请陆先生睁开眼睛看世界好吗!
一路被陆逞抱进他的卧室,时玉茫然道:“干吗啊?”
“今晚跟我睡。”
撇撇嘴,知道已经进屋了就不可能走了,他哦了声:“好的吧。”
陆逞平常不忙。
但一忙起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人影。
有时候想时玉了就把时玉接到公司陪自己一块,时玉的主要作用就是趴在他怀里睡觉。
二十三四的年纪了,还被小叔当小孩疼,被宠习惯了他也不会再感到不自在,陆逞就更自然了,他处于高位久了,举手投足都是雍容冷淡的上位者气势,除了时玉谁还敢跟他提不同意见。
洗完澡躺到陆逞怀里,被子里是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边半揽着他的男人拍拍他的后背,倦意沉沉,哑声道:“怎么了?”
陆逞的怀抱宽厚温暖,他乖巧的蜷在他怀里,小声道:“我有点睡不着。”
“想聊天了?”陆逞问他。
“嗯,”时玉也不愧疚扰他清梦,本来就是他把自己抱来的,那还不得受着:“小叔,我听说云南那块的玉石品质好像很不错。”
“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陆逞不冷不淡道:“云南的玉和你有什么关系?”
时玉气闷:“我听说还有还可以自己挑原石开玉……”
后腰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对面明明已经快要睡过去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看着他,眼神幽黑淡漠,声音则更是平静:“继续说。”
时玉:“……”
时玉:“…………”
他识趣的闭上嘴,往他怀里一钻,乌黑柔软的碎发垂在颊侧,雪白漂亮的小脸上是一片失落:“你好独/裁。”
陆逞不置可否,这次终于阖上了眼,淡淡道:“别动那些歪心思。”
“烦死了你。”
陆逞毫不介意:“行了,睡吧。”
带着愤愤不平的心情睡去,时玉梦里都是满地的玉石。
他也不是喜欢玉,主要就是喜欢这种拆盲盒的快乐。
盲盒谁不喜欢。
平时在超市看见他都得买上两个的。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他就被屋里的动静吵醒了。
身边已经没人了,被窝暖呼呼的,陆逞怕把他吵醒,动作一向小心,从浴室出来看他睁着惺忪的睡眼朝自己看,步子一顿,眼里也含了些笑。
坐到床边,他拨了拨床上人散乱的头发,低声问:“跟我去公司?”
时玉闭上眼,哑着嗓子拒绝:“……不要。”
陆逞也不在意,给他掖了掖被子:“中午我让老陈接你,带你去吃饭。”
“好哦。”
陆逞似乎又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眼前的阴影很久没散。
时玉有些困惑他怎么还不走,困意重新袭来,他不再去想,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洗漱完毕下楼时,桌上的早餐便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吃还是不吃呢?
“小先生,”管家神出鬼没,“先生说您不管多晚起都要把早饭吃了。”
好的,不用尴尬了。
时玉把放凉的粥喝完,又在管家端着热水过来后吃了药。
这些药是调理肠胃的,定时定量,一顿都不能少。
吃完午饭他进了陆逞书房,抬眼就看见了书桌上一个玉雕龙。
他属龙,这些年陆逞给他找这些小玩意便着重找那些神态各异的玉雕龙。
时玉喜欢这些,陆逞没事就带他去逛展会、逛拍卖行。
收集的多了,他现在对玉雕珍品也没了多大兴趣,反倒非常想去云南拆盲盒,不过被独/裁小叔pass后,这一点爱好也要被生生扼杀了。
想到这他还有点不忿。
不过陆逞斩钉截铁说了不行的事,他就算再怎么磨也不可能成功。
在教育小侄子这方面,陆逞收放自如。
平里日什么都顺着他来,一到原则性问题上,惹怒了能直接警告的抽皮带,不动手,就这么极有威慑力的冷冷盯着人瞧。
时玉第一次真被吓到了,后来知道陆逞纯属唬他后又闹又气,千里迢迢跑到公司去撒火。
他真的烦死了陆逞的野性教育。
多大人了还整这出,烦不烦。
中午坐车去了陆逞公司。
这几年下海潮越演越烈,不少沿海商人都凭此大赚一笔。
时代变得极快,嗅觉敏锐的人都知道这几年的机遇往后都不会再出现,东南沿海那片因为这股浪潮出现了不少手腕厉害的商人,足以和京城这边的老牌世家比肩。
陆逞腿伤后闲来无事,果断利用人脉转型,他本就有钱有权有势力,这些本钱使得他成为这股浪潮里最先享受到红*的一批人。
如今成立“公司”还是新鲜事,社会风气在一点点改变,国内的商人们也在一点点摸索着找寻自己将来该走的一条路。
但无可争辩的,陆逞是极为清醒且眼光独到的那一小部分人,他们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选择。
如今所谓的公司不过是简单一处小平房。
人也不多,放眼望去两只手能数完全,但各项设施机制都差不多完全了,有负责业务的、有负责的企划的。
陆逞身为大老板唯一的特权就是有一小间自己的办公室。
一点都不大,还没家里的书房大,所以时玉才不愿意来,本来就不大的地方陆逞还老爱搂着他,简直窒息。
没有去打扰男人,他坐在公共区域的小板凳上安静的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