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夫人一言不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在前面带路,穿过走廊,推开一扇门轴生锈吱吱作响的木门,门后原本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的嘈杂突然被放了出来,震得纳尔逊的脑袋都“轰”的一声,随着科尔夫人迈步踏入,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说是大厅,其实只是二楼楼梯间旁边一间稍微大些的房间罢了,大厅里面密集地摆着十几张长相不一的桌子,有些是高圆桌,有些是矮方桌,有些木桌晃晃悠悠,有些铁桌子漆面剥落,周围的墙上贴着白底金色橄榄枝状花纹的壁纸——这是几十年前比较名贵的装修了,但是在这个1938年的冬天,只有黑绿色的霉斑从壁纸下慢慢地渗出来。
那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桌子旁边围坐着满当当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孩子,男的女的、肥胖的瘦弱的、各种颜色的、残疾的和健康的孩子们没有分别地错落着坐着,说实在的,这样的场景在几十年后也只能在孤儿院里见到。
汤姆用难以察觉地动静抽了抽鼻子,又很快地恢复正常,纳尔逊也觉惭愧,虽然圣诞节这样的节日他都是在姨妈家度过的,但是平日里他生活在这里,也经常在餐厅吃饭,但是仅仅时隔四个多月再次回来,他就已经受不了这里空气中的霉味了。
围坐着桌子周围的孩子们扭头看向科尔夫人,目光有些期待,又注意到她身边的两个人,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们。
“来,都看这边!”科尔夫人挥着手喊道,她转身问道,“纳尔逊,需要我叫护工进来拍照吗?”
“不用了,您和汤姆去拍把,我在背后签个名就行了。”
“我不喜欢拍照。”汤姆从纳尔逊手里接过装满巧克力的布袋。
科尔夫人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站到那些桌子最后面。
“看镜头,来,微笑!”纳尔逊按下了快门。
科尔夫人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去安排今天的晚餐了,他们找到以前相熟的几人,往他们的桌子走去。
入座以后,汤姆拿着纳尔逊那里接来的布袋子摆弄着,脸色沉了下去。他虽然不通世故,但是也察觉出了,以前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的人挪开凳子腾位置的动作是那么僵硬、生分,虽然离开孤儿院只有几个月,但他们仿佛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不,他们确实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纳尔逊·威廉姆斯,我知道你。”坐着纳尔逊对面的一顶报童帽缓缓抬起来,纳尔逊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在巷子里偷他钱包的小贼,他轻轻吹了声口哨,一只小蜜蜂从小贼的口袋里挣扎着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