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太走进堂屋来,看到地上的鸡毛掸子,乱七八糟的桌子凳子,再看孟石文脸上跟人打架落下的淤青,不满道,“文哥儿你这是又跟人打架了?哎哟,你怎么一整日地闹事,就每个消停的时候呢?”
她嘟囔完也懒得理会孟石文撇嘴生气的样子,就冲周氏到,“茹娘啊,舒姐儿呢?她在哪里?”
周氏道:“舒儿她睡着呢,她今天......”
孟老太太没等她说完就又打断道:“哎哟,这都什么点了,怎么还在睡?不是我说你,茹娘啊,你也太娇惯了她些。你快去叫醒了她来,我要去东街药铺抓些药,就让舒姐儿起身陪我一起过去吧。”
周氏:......
怎么就不听人话呢?
周氏忍耐道:“阿娘,舒儿今天早上身体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有些热症,儿媳就让她喝了些水,躺下睡上一会儿可能会好些。要不就让文哥儿陪您过去一趟?”
孟老太太嫌弃地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孟石文,道:“不用了,不用他。舒姐儿既然身体不适,那正好,我就顺便带她旁边的医馆看看大夫,好了茹娘,你别管了,我先去看看舒姐儿......”
祖母,东街药铺,热症......
一串记忆袭过来,明舒的手按在墙壁上,一阵痉挛。
呵,这哪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这就是她一世流离的开始啊。
就算已经相隔多年,她仍然记得很清晰,这一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刚刚过完八岁生辰没多久,她被孟老太太连哄带骗,“慈爱”地带出了家门,说要带她去东街药铺抓药,路过城中有名的“来福酒楼”时又说带她上去买些好吃的。
但实际上却是她那个赌鬼二叔欠下了赌坊的巨额赌债,他们早就商量好,把她骗去了酒楼,再逼着她父亲按下手印把她卖给了赌坊抵债,换回了二叔的欠条。
而赌坊的老板同时还正是来州城有名的青楼“风月阁”的老板。
是在二叔和孟家二老的哭求下,“风月阁”老板相看过她之后,就同意了拿她去抵二叔欠下的债。
这一年她才八岁。
就被卖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哎呀,舒姐儿,你已经起来了?那正好,快点换了衣裳,陪祖母去东街,今儿个祖母带你去“富贵楼”去吃好吃的。”
明舒还陷在那些记忆中,房门已经被推开,孟老太太熟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炸起。
她抬头,就看到了孟老太太那张布满褶子的脸。
这张她幼时还觉得偶有慈爱,但后来午夜梦回却厌恶透顶的笑脸。
刚刚她本以为自己是在死后入了过往记忆的梦中。
可现在这个梦却有些过于真实了。
她不想理会孟老太太,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径自走到了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前。
推开了窗户,寒风裹进来,明舒就是一个激灵,人却是一下子清醒过来。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雪景,大雪裹着零零星星的枯树,越发地显得清冷。
这里的确是常年积雪的北疆。
她好像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八岁的这一年。
孟老太太被明舒刚刚那一眼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还真的差点跳了起来。
不过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她好歹又把笑容又挂了回来,虽然虚假僵硬无比。
孟老太太道:“舒姐儿,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祖母跟你说话呢。快点换了衣服跟祖母出去,祖母带你去东街玩,今儿个给你买好吃的。”
明舒心中冷哼,回过头来,对着孟老太太冷冷道:“不去。”
声音清冽,虽然还带着稚嫩,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的心不自觉就是一凛。
孟老太太一愣,随即不悦道:“舒姐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梦魇着了,还是发起床气呢?快换衣服去外面醒醒神!”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也走到了窗前,伸手就去拖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