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用力,房门被推开。
房间内是厚重的窗帘,只有丝缕光线侵入,金色细线平行映在帘摆下方。昏暗的环境,浓郁的燃烧过的香烟的呛鼻的味道,乱糟糟的摆设,压抑至极。
段舒隐约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烟灰缸内漂浮着一层浸了水的烟头,其后是柔软的单人沙发,孟泽川撑着下颌深陷其中,碎发散落,看不清神色。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他接着讲方才那通未拨完的电话。
孟泽川没有抬头。
段舒安静等待。
……
最近几日,孟泽川失眠厉害,特别是昨晚。他静坐在房间里看窗外夜色渐浓,月上枝头,再缓缓降落,疏星黯淡,直至天光乍亮。
时间是流动的,只有他与这片空间陷入糟糕的静止。
就在烟盒完全空掉时,孟泽川突然接到曾开宇的电话。
前阵子但凡孟泽川上热搜,相关话题或评论下面都有一些小号的评论,各种辱骂宣扬孟泽川是shā • rén犯的儿子,连带着无辜粉丝和网友一起被骂。
曾开宇很早便注意到,也多次提醒过孟泽川。
经调查,在网络那头搞孟泽川的人是孟泽凡和他女友曹莹,他们还接触过多个营销号,想要通过他们提供爆料、让营销号负责扩散这种方式来合作共赢。
虽然这为不实消息,但三人成虎。
不管出于利益还是情谊,曾开宇都不愿孟泽川身上有污点,拿到调查结果后他便联系上孟泽凡与曹莹谈判,对方要求很简单——勒索要钱。
而且孟泽凡还一副“孟泽川能有今天全靠他们家养他”、“只向他要这么一点钱真是便宜他了”的模样,才听完狮子大开口般数额的曾开宇实实在在被噎了下。
曹莹全程沉默,但每每曾开宇陷入沉思时她都要再次狮子大开口,在原勒索数额翻一半,完全没有要商议出双方满意结果的样子,反而像是故意搞事。
最让曾开宇无语的是,孟泽凡跟缺心眼一样,前一秒还趾高气昂贬低孟泽川,非要曾开宇同意他的条件。但下一秒只要曹莹说话,哪怕是否决他之前信誓旦旦的态度,他翻脸如翻书一般,迅速改口,百分之一百二的听从曹莹吩咐。
谈不妥,完全谈不妥。
曾开宇气冲冲离开,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那钱他就是扔河里砸个响也比给他们强。
孟泽川事后得知,嗤笑了声,谁让曾开宇自作主张上赶着找气受。
如果曾开宇问他,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一分钱都不会给孟泽凡,若说他最讨厌的人,孟泽凡很荣幸能排在第一。
因为这并不愉快的小插曲,曾开宇早早做好有朝一日要应对舆论的准备,将所需的材料、证明等都准备齐全。
今天凌晨的爆料,在他们意料之中。
虽然不会因事发突然而过于慌乱,但为了消除这一舆论造成的影响,所需要处理回应的琐碎事情太多,曾开宇从事发后便开始处理,电话都没断过。
他这会儿还是特意抽出时间和孟泽川交代需要注意的要点。
孟泽川没有刻意回避。
一通电话结束,段舒已经从他们这边角度将事情顺得七七八八,她有些尴尬,孟泽川早有准备,而她半点用都没有,还自作多情觉得会帮上忙。
空气凝滞,异常安静。手机受重力作用下坠,孟泽川适时捏住边缘,向上轻抛,手机再次下坠,在手掌之间旋转着。
段舒走近,距离孟泽川只半步远。
孟泽川恍若未闻,依旧低头把玩着手机。
“孟泽川,我可以试试。”
孟泽川动作微顿。
“你别这样好吗,我想你开心一些。”段舒再凑近,她勾住孟泽川一根手指,“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想过其他的。当时……有点被吓到,可能我慌乱的逃避的态度伤害到你,真的很抱歉。”
他不想做朋友,他也不想听道歉。
孟泽川喉头轻滚,始终说不出半句打断她的话。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答案,但这几天我认真思考过,我对你有感觉,我不排斥你,我也愿意尝试。如果可以……,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
孟泽川猛地抬头,漆黑眸底似有东西生根发芽,瞬息长成参天大树。
他仰视着段舒,是一种将自己放置在低位,露出柔软腹部,等待着审判的状态。
段舒一直拥有坦诚这项可贵的优点,她重复,“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你确定?”嗓音喑哑。
“嗯?”段舒不解。
顺着那根勾连在一起的手指,孟泽川反手扣住段舒手腕,随之下滑,将她白皙纤柔的手掌攥在掌心,很紧,不容挣脱的力道。
但口中却用最糟糕的态度说着警告的话,仿佛目的是要劝对方离开。
“你应该看到热搜了,很难以置信对吧。而且你看到的我,不是我,是别人的影子,我只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糟糕。”孟泽川望着交叠在一起的手掌,“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被染脏。你尝试之后,不会再有反悔的余地。段舒,你能明白吗。”
“……”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孟泽川确实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口是心非。
但凡他说这些话时,手掌不攥得那么紧,段舒都要相信他的真诚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段舒忍不住好奇,孟泽川还有哪些面是她没有见过的。
想入非非时,力道骤增,段舒回神,忽然觉得面前是一只讨要注意力的大狗狗,她好笑的看着孟泽川,却不能表露分毫。
段舒将孟泽川的手掌引到左胸膛处。
心脏在下方怦怦跳动。
“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