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世子身份贵重,就是李秋宁去见他,都得由门房外院内院贴身伺候的人层层禀告。需要用到一个乡下妇人送到的食水,大概就只有他受伤躺在山洞中的那一夜。
再没有人比李秋宁更清楚世子的伤是怎么回事……世子分明是她在人迹罕至的路上找到的,祖母为何会知道他的行踪,还恰当地送上了食水?
看着头也不回的祖母,李秋宁越想越慌,几步上前:“奶,世子身份贵重,你何时给他送的吃食?”
话问出口,没得到回应。李秋宁不甘心,站到了窗前:“是不是在镇外牛角山下的山洞里?”
柳纭娘看她一眼,道:“你这就是废话。堂堂世子,也只有在山洞时才落了单。”
闻言,李秋宁只觉得周身僵直,那山洞隐蔽,别说那山林里没有人路过,就算是有,也看不见旁边的山洞。除非有人亲眼看着她进去,才会知道那里面有人。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怎么找到他的?”
柳纭娘扬眉,反问:“那是我的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对上祖母悠闲的目光,李秋宁咬牙问:“你看到我救他了,对吗?”
柳纭娘看到面前美貌女子袖子里紧握的手正微微颤抖,意味不明笑问:“救?”
她知道了!
李秋宁面色一瞬间变成了惨白,她也知道自己脸色难看,怕被人看了去,当下更贴近窗边:“奶,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挺多。”柳纭娘欣赏着她眼中的恐惧:“你别来惹我,否则,小心我掀了你的老底。”
李秋宁是真觉得祖母知道了一切,包括她那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和最大的底气。
想明白这些,不止是手,她的腿都有些软,又觉得周身一片麻木,仿佛没了知觉。
她张了张口,想要问,却又不敢问。
柳纭娘关上了窗。
从头到尾,李秋宁都再没有说话,她缓缓转身,决定忘记祖母那了然的眼神。
杨氏姐妹发觉不太对,疑惑地对视,但找不到人问,只能压在心底。
胡氏见女儿神情惊惧,一把将人拽进屋中:“怎么了?你奶说什么了?”
李秋宁恍然回神,伸手拍了拍脸:“没事!”
不能再让人知道了,等成亲离开了这里,一辈子再不到祖母,不会有事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砰砰跳的心缓缓镇定下来。
夜里,柳纭娘打算把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送给四妹婆婆和周围邻居,正收拾呢,听到有人敲窗。
“奶,我是您孙女,我过得好了,对您也有好处。”李秋宁看着天上的弯月,语气温柔:“有些事情,还请您不要对外说,尤其是世子,他……很疼我,也愿意照顾我。日后您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柳纭娘打开窗:“我要你把你爹和两个叔叔救回来!”
李秋宁咬着唇:“奶,他们犯了事,还是您亲自送进去的,我怎么救?”
“世子夫人也不过如此。”柳纭娘随口一句,让李秋宁瞬间变了脸色,她一脸好奇地问:“世子是京城人士,他那样的身份,成亲时婚书要拿到衙门记档,你们俩记在哪儿?”
李秋宁上一刻还在为她的话憋屈,听到后面这句,微微仰着下巴,得意道:“自然是拿到京城的衙门。”
柳纭娘追问:“万一到了京城,他不认你的身份怎么办?”
李秋宁:“……”这不可能!
她振振有词:“若他不想娶我,何必费心讨好我?”
“自然是你身上有他想图谋的东西。”柳纭娘话说得直白,她不喜李秋宁,但同样不喜以感情为名欺骗他人的霍联南。
李秋宁自认二人的感情纯洁无瑕,不掺杂任何利益。听了这话,满脸不高兴:“奶,依我看,你还是见识太少。门当户对的观念在你心里根深蒂固。古时也有出身庄户的姑娘成为一国之后,我怎么就不能成世子妃了?”
柳纭娘不客气道:“确实是有这种奇女子,可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李秋宁一仰脖,傲然道:“我自是不同的。”
*
柳纭娘收拾东西花了好几日,李秋宁的婚期太近,她还没走,霍联南已经来接人了。请的是县城最好的迎亲队伍,吉服也是最好的。
村里人眼中,这场婚事花销巨大,诚意十足。都觉得李秋宁命好,遇上了良人。
但柳纭娘见识过真正侯府世子的婚事,说实话,就这……还不如人家纳个宠妾来得隆重。
胡氏着一身暗蓝色的绸衫,梳着高高的发髻,可她肌肤黝黑,又不习惯衣衫首饰,动作间僵硬无比,怎么看都挺怪异,乍一看,像是偷了别人的衣衫。
李秋宁被接走,胡氏又哭又笑,欢喜不已。
翌日,不待胡氏的亲戚前来巴结,世子的人到了,在杨氏姐妹和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中,接她一起启程去京城。
胡氏临走前,还拜别柳纭娘:“娘,儿媳这一去,大概以后都见不着了,大富是您儿子,您害了他性命,我们不好与您计较,只希望日后您别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柳纭娘掏了掏耳朵:“我害他?放利钱逼死人这事,我不止提醒过一两次,你们非不听。对了,这件事情是你们俩商量着干的,论起来你也应该有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