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中丞大人忠心不二,下官倒是佩服,只不过,周大人既然为御史中丞,负责纠察百官过失,想必也得罪了不少王公贵族,可曾为自己想过后路?”
周处傲然道:“既然是御史中丞,又怎能不得罪人,只求问心无愧便足矣,老夫如今已五十有四,已过知命之年,死则死矣,至于后路,那是留给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的。”
潘岳眉头一皱,道:“周大人已过知命之年,可您真的知天命了吗?”
周处轻蔑一笑,问道:“天命?什么是天命?只知道,尽人事,知天命,先把人要做的事情做好,至于天命如何安排,那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话又说回来,潘大人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又能真正的不惑吗?就因为十多年前一篇《籍田赋》,被上司嫉妒使得你十多年不得升迁而对官场灰心,就因为刺史大人带走大小姐你就要让她的女儿跟在你身边出生入死,安仁,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了!”
潘岳没有争辩什么,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质问道:“周大人,当今天子昏庸愚昧,比阿斗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贾南风飞扬跋扈,祸乱朝纲,太傅杨骏有心匡扶王室,周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助太傅大人一臂之力?他日论功行赏,周大人必是大功臣!”
周处闻言大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讥笑道:“潘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这些话拿出去说,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你真正效忠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杨骏吧?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但是我可以确定,你现在站在杨骏这边,绝对不是帮他,以你的傲骨,怎会委身于杨骏!”
潘岳面容陡变,自己心中所想似乎早已被周处看破,他静静的看着周处,发现面前这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明,于是便一五一十的说到:“我原本一直以为龙神大人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必是粗人一个,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龙神大人对朝中局势了然于胸啊。”
周处淡淡道:“老夫带兵打仗时要了解敌情,方能出奇制胜,现在是御史中丞,自然也要多多了解‘内情’,以防宵小残害忠良、迷惑陛下。”
潘岳淡淡一笑,假装没有听懂,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
桌子造型奇特,与寻常的桌子完全不一样,因为桌面是一个棱角分明的八卦,八个方向依次雕刻着乾、坤、巽、震、离、兑、坎、艮八个符号,桌子中央则是一个黑白色的太极图案。
周处见状,也慢慢走过去,看着面前的八卦桌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脸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潘岳走到离的位置,将内力集中于手指,在桌上胡乱的比划了起来,当他收起手指的时候,离的方向上已经刻上了一个“玮”字,玮字凹下去一寸有余。然后漫不经心道:“楚王司马玮性烈如火,杨骏专权,他作为皇亲国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次行动若想成功,必须得到他的支持。”
周处点了点头,走到艮的位置,将右手凌空放在上面,桌子并没有任何晃动,当他把手移开的时候,潘岳心中不禁赞叹了一声。只见艮的位置上有一个凸起来的“亮”字。
“汝南王司马亮沉稳如山,且资历老,德高望重,他若是愿意加入,振臂一呼,必然会得到很多大臣的支持!只不过,年岁大了,迂腐不堪,胆小怕事,还需好好说服他才行。”
潘岳继续走到“兑”的位置,写下了一个“伦”字,道:“赵王司马伦阴沉如水,为人工于心计,睚眦必报,需处处提防,切不可让他执掌大权,否则朝廷上下必然会有一场浩劫。”
“齐王司马危险如泽,一旦被他算计,可能就再也逃不出他的阴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他有任何瓜葛!”
“长沙王司马性急如雷,与他的兄长司马玮脾性相近,做事果断,但时常意气用事,若要联合他,必须得有贤士在身侧加以规劝才行!”
“河间王司马善变如风,朝三暮四,不守诺言,切不可信任他。”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因为剩下的乾、坤,他们都没有在上面写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