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着、喘着气、模模糊糊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像把刀子似的往裴宴心窝里插。
那也是裴宴的第一次恋爱。分手之后向从扬和唐渡轮流陪着他喝了一个星期的酒,偏偏郑岚的影子还总是出现,哪里哪里都有。
以为喝醉了别的想不了,全都是自欺欺人。以为两年了,再相见至少能保持体面,他却第一次就逮了郑岚的手。
就这么互相妥协着自欺欺人、装模作样,非要等那一天来了,觉得要失去了,才千万分后悔。
眼前又浮现郑岚哭时那张包子似的脸。裴宴从来没见他这么伤心,至少他伤心了也很少这样和他哭,他们是没办法只有一个人难过的。
逛超市的时候郑岚心情很好,看到什么都想买回去尝尝。等他反应过来,手里一个推车都快装满了。挑挑拣拣,还是什么都没拿出去。
想着这个裴宴喜欢,那个裴宴吃了好,总之都有去处。
买回去的东西比平时都多,好在柏皓已经下班了,郑岚站在超市门口给他打电话,柏皓正好过来接他。
一见郑岚和他手上的东西,柏皓惊了,问:“今天什么日子?你说要给我做饭就算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郑岚笑,没说怎么了。
回了家,两人一块儿在厨房里做菜,柏皓不怎么会,就给郑岚洗洗菜。
犹豫了会儿,郑岚还是打算把早上医院的事儿告诉他,不过说之前,他先提醒柏皓,“你等会儿控制一下自己的音量。”
柏皓不以为意,结果郑岚大概那么一说,他手里还拎着冲水的菜都快秃完了。
郑岚赶紧关了水,问他:“愣着干嘛?”
“您这太传奇了,我见识少。”柏皓把那些音量大的话全咽回喉咙。
“那你给裴宴打了电话,然后你们就和好了?”柏皓觉得自己猜的bā • jiǔ不离十,今天见到郑岚,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气氛变了。
“不算,但我说我想追他了。”
柏皓最终还是没忍住,“什么?”
郑岚无奈地笑笑。
“天啊,天啊……”柏皓像找不到魂一样拿着菜叶子踱来踱去,“你郑岚竟然能说得出这种话。”
柏皓每回恍惚起来都比郑岚严重得多,郑岚见怪不怪,继续做自己的饭。
等菜差不多都好了,柏皓才终于正常了些,开始和郑岚讨论追求一个人的重要步骤。
郑岚也是虚心求教,但柏皓一个恋爱经验匮乏的人又能有什么好的建议,两人头对头嘀咕一阵,什么都没琢磨出来。
柏皓筷子一放,桌子一拍,说:“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什么?”
柏皓两眼放光,指着前方,“把他睡服!”
郑岚:“……”
郑岚:“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我今天看的那套房子吧。”
“哎别啊,”柏皓推了把他的手臂,“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这两件事一样重要吗?”
晚上靠在床头,郑岚看了几份病历和论文,忙完了,又盯着手机。
微信的置顶聊天加回来,还是裴宴。
他就望着他的头像发呆,过了一会儿点开来放大仔细看。
这雪山,是国外的还是国内的?
这阳台,郑岚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不是裴宴哪个家的,是朋友的还是酒店的?
什么时候拍的?在哪里拍的?摄影师是谁?干嘛拍得这么好看?
思来想去,比起想知道背后的故事,郑岚还是遗憾更多一些。
好多好多日子,他没有在裴宴身边。
最后还是同裴宴发了句晚安,又眼巴巴等着他回。
郑岚躺下来,心里一团乱,等到裴宴回了,虽然也仅仅是两个字,但就是好多了。
裴宴同他说晚安。
错过了两年的一句晚安。
郑岚抱着手机,对着屏幕笑得像傻子。柏皓正敲门进来问他明天几点起床,看他这幅样子骤然被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看喜剧?”
“什么啊……”郑岚忍不住说,“跟裴宴聊天。”
柏皓随口问:“聊什么?”
“晚安。”
柏皓等了一会儿,才挑了挑眉,问:“就晚安?”
“怎么了?”郑岚捂了手机,争辩道:“晚安,是一天里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柏皓笑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对,“至少是比较后面的话。”
“得,你现在陷入热恋,我说什么都没用。”柏皓也不陪他聊了,问好时间便走了。
关了灯,合上眼,周围安安静静的,郑岚长长地呼吸了几次。
一整天几乎都沉浸在再次与裴宴告白的喜悦中,早晨那件事似乎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大。
实际上郑岚很清楚,尽管陆遇白没有跳下去,他心里还是后怕。
天台风很大,栏杆是铁质的,可是看起来依然像一吹就会摇晃那般脆弱。
他更后怕的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差点走进与陆遇白同样的绝境。
他失去了外婆,还要永远失去裴宴。
墨色一样的夜晚加重了孤独和恐惧,郑岚叹一口气,打开手机,说了晚安之后的第二句话。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心跳暴露他此刻的忐忑。裴宴会不会答应,郑岚一点底都没有。
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他安慰自己裴宴大概是睡了,自己也准备睡了,谁料手机响了,郑岚弯了眼睛接起来,裴宴虽然很冷淡地只问了句“怎么了”,郑岚心脏里仍然涌过一阵暖流。
“没有,睡不着。”他又想到晚上柏皓同他说的,要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表达出来,便又说:“我想到早上的事情了。”
大概这样裴宴也会觉得他可怜,陪他多聊一会儿。
“嗯,那要我怎么陪你?”
事情开始朝郑岚完全没想到的方向发展,他傻傻地“啊”了声,听到裴宴翻书页的声音。
“你还在工作吗?”
“嗯,我今天可没放假。”
“耽误你了,那我挂电话了。”
“不是睡不着?”裴宴说,“那就这样吧。”
郑岚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裴宴的“这样”是怎样,他打开了扬声器,将手机放在枕边,又和他说:“晚安。”
“嗯,晚安。”
郑岚合上眼,这一次呼吸变得清浅。
快要睡着时,他才呢喃了一句:“我想去看看外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脸之大,一缸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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