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二楼某个房间的阳台上,往楼下的庭园里眺望。
这是又一个充满了欢声笑语——却愈发显示出我生活的贫乏空虚——的夜晚。
一楼的大厅里,一场舞会正在进行。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参加这种社交场合,简直参加得都要吐了。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有一点社交舞会ptsd了。这种充满了目的性、满屋子人都各怀心思,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为了寻找可贵的爱情与互信而来的可悲场合,我真是一次都不想再出席了。
我借口有些累了需要稍微休息一下,暂时从楼下的舞会里脱身,然后端着一杯酒,躲到楼上的休息室里来。
可是,即使只是独自一人呆在休息室里,我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憋闷。
因此,我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端着那杯酒步上阳台,将那杯酒摆在阳台栏杆旁的那张小桌上,想了想,从脑内召唤出了那只八音盒。
最近它都十分安静,因为距离现在的剧情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那个“说谎的婚姻”——而它还没有丝毫即将完成的迹象。所以八音盒也暂时没有发挥它特殊技能的余地。
我有时候当然也会把它召唤出来,当个普通的八音盒听听音乐。但是我总不能在别人面前使用它使用得太频繁,否则即使我已经为它找了个绝好的背景——“我的父王留给我的礼物”——但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八音盒也远没有它这么结实耐用,一定会引起细心人的疑惑。
不过今夜,我觉得我必须来一点儿音乐。因为我已经快要烦死了。
何以解忧,唯有听歌!
我把那只八音盒放在身旁的小桌上,用指尖敲了敲它的盒盖,冲着它说道:“来唱一首歌听听吧。”
八音盒静默。
我:“……”
啊我这个女王当得还有什么意思。现在竟然连一个八音盒都有权拒绝我了……
但是想到“拒绝”这个字眼,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柯伦。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看似一切如常。他还是照常处理我交给
他的公务,办事妥帖,处事沉稳,又快又好。
可是,他不再出席宫里举办的这些社交舞会。
他明显的缺席,已经在上流社交圈里引起了一阵隐晦的议论。我知道有人在开始猜测,最显而易见、最有力的王夫候选人布雷斯特伯爵,是否已经主动退出了这场争夺。
他的缺席所带来的最明显的变化是,最近向我大献殷勤的青年们变多了,态度也更热烈了。
可是他们身上带着的那种明显的目的性和功利性气息,味道真是太冲了。
我一点也不想让他们如愿以偿。
可是这种僵局的持续,令人烦躁。而且我还找不到一个出口。
老实说,我现在已经不敢再去考虑曾经的那些同伴了。
埃尔文也好,路德也好……在柯伦拒绝我的提议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最后我觉得,这整件事就是一个火坑,没必要把根基更加不稳的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拖下水。
在藏书室里的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我内心的躁郁有增无减。
我甚至去了一趟高塔,探望了一下我那位还被关在高塔里的好哥哥。
虽然当时我去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有点散心的性质——既然留在塔下的宫廷里就免不了被这些可恶的事情包围,那么我去高塔,跟我那位好哥哥稍微聊一聊天,应该也是一种排解的方法吧?
毕竟,那位当初可是无情地以“你们再逼婚的话我就连我自己一起崩掉”的无敌理由,搞定了那群老年逼婚天团。
我简直都能想像得到吉尔摩老侯爵他们当时的心情。
……您可真是个宝才,我们捡到鬼了。
有一点出乎我意料地,哥哥居然在高塔的房间里呆得十分闲适。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那个房间的窗口远眺城堡的庭院。
我还记得当时他从窗口回过头来,脸上露出的那种略带一丝夸张的惊讶神色。我毫不怀疑他早就在等着我的这一次拜访。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妹妹——最近在忙些什么?”他略显苍白而不健康的脸上挂起一丝假笑,用夸张的和蔼
语调问道。
我其实不太介意他知道是什么问题在困扰我。
我木着脸答道:“结婚。”
果然,直球克一切。
即使我这位疯批老哥,也不由得表情一震,露出一点真正的惊讶来。
老实说,能让他震撼到,我还是有一点得意的。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特意要跑到这里来探监的原因吧。
看到他五官变形,我就愉快了。
疯批老哥很是花了好几秒钟才消化了我简短有力的答案。他讶然地问道:“结婚?……你要跟谁结婚?!”
我心想,我哪儿知道我能跟谁结婚。
我没好气地反问道:“您觉得我能跟谁结婚?”
疯批老哥虽然疯批,但他不傻,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从我恶劣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什么,竟然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当君主的滋味如何,我亲爱的妹妹?”他居然很愉快地问我。
我:“谢邀,还行。”
即使疯批老哥再聪明也不会知道“谢邀”这个梗,他的眉心跳了跳,露出一副“真可恶啊她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可是我现在不是国王了,竟然连惩罚她都做不到了,真是不爽”的表情来。
“……我可没有邀请你来做这个女王。”他冷冷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