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焰城忽然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了。
箭矢带着飞溅的血液,在慢镜头下,像是一朵突兀盛开的玫瑰花。完成使命之后,华丽的箭矢在空气中化为一道金粉,风一吹就散去。
火焰烧灼空气,浮现出焰城的身形,他说不出现在是种什么感受,在空白的思绪下,身体自动完成了一切该做的事情——他抓出了藏在人群中的219和一只树妖,没有任何迟疑,汹涌的火焰就将他们吞没。
烈烈火焰之中,无论是219还是那只树妖都没有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们仿佛感知不到痛楚一样,脸色只带着期待和完成一切的释然。
“怎么会!”被火焰完全吞噬之前,219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剩余修士数量,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随机还没死!不会的,不会的……219想,他毕竟是随机,迎来死亡还需要一段时间。然而直到219听到任务失败的播报,他都没有等来洛时的死亡。
怎么会这样?!
刺杀发生之时,原本热情闹腾的百姓像是被关了电源的机器人,齐齐低垂着头颅,木然注视着石板,在焰城化为火焰冲入人群中时,又自然而僵硬地分开,遵循之前的行动模式,回酒楼干活的干活,吃菜的吃菜,但却全部默无声息,仿佛一场哑剧。
就在焰城僵在原地之时,洛时动了。他被箭矢撕裂的胸膛还在淌血,滴答滴答,转眼污了大半的青砖,令人心惊肉跳,但洛时的行动并不虚软,如果不是出血量已经达到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从那张平淡的脸上很难看出虚弱。
洛时靠近焰城,突然笑了:“老实说,挺疼的。”
焰城:“你……”
洛时止住脚步,和焰城保持一拳的距离,他垂头,柔软的黑发和白皙的后颈暴露在焰城的视线里,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了眼神,但余光依旧可以观察到洛时。
他似乎在打量自己的伤口。
伸手戳了戳,看着指节完全没入伤口:“手有点短,没办法全穿过去……这洞……有点漏风,凉飕飕的。”
洛时晃了晃手指:“……碰到了点奇怪的东西。”
他抽出手指,白皙的手指上沾着血液和星星点点的肉沫。洛时又把整只手放在上面感受了下,有些新奇地说:“没有了心脏,居然是这种感受……”
对方这一连串的操作看得焰城眉梢一跳,原本的担忧瞬间如风中烟云,一吹即散。也是,毕竟是人类领袖随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在机械种手里。
他原本想说让洛时快点把伤口治好,嘴唇微微分开,洛时的手掌就伸到他视线里,落在了焰城的侧颊上。温热的、还带着人体温度的血液随着洛时的动作涂满了焰城的半张脸,与他的发色和瞳色构成极为和谐的一幅画。
“……!”焰城瞳孔微缩,极为迅速地后撤一步。
洛时也不在意,对他笑了笑:“这就是你杀不了我的原因。”
焰城怔愣,涌至脑间的第一个想法是——游戏怎么会允许那样的技能存在?
但,如果是随机的话……
其实自从从蘑菇人口中得知洛时是随机,焰城长久都处于虚浮的不实感之中——他那一代的恶魔并没有见过随机,但自从成熟后脱离岩池,无论走到哪里、做什么事情,都能听到有关随机一星半点的消息。
随机的强大。
随机是人类种。
随机那一串奇怪的名字。
等等等等。
彼时随机在焰城里的脑海中,就像岩池里吃火龙,无貌无状,实力强大到恐怖。一个已经陨落的玩家而已,无论他过去多么辉煌,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偶尔被提起的符号。
直到焰城看到凋零提到随机时候的模样——随机是死在凋零手里的,这一点所有玩家都心照不宣。但是……焰城却从凋零眼里看出了几分奇怪的情绪,不是对手下败将的怀念或者惋惜,也不是对对手的厌恶……
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那次以后,随机的形象逐渐在焰城的心里凝固起来。
而现在大名鼎鼎的随机就在他面前,如同小孩一样观察自己的伤口。焰城很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他只是突然想起,最开始把洛时这个玩家放在眼里,是因为他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凋零的气息。
焰城闭了闭眼,抛给洛时一块深红色的晶石。
“你的血再流下去,整条街都要脏了。”
洛时接住,毫不犹豫地用了。
*
剩余修士:三十四
甲四城。
八荒看到这一行消息,猛地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都能猜到那群机器人做了什么。”
“是转化为百姓然后刻意输给随机,想要刺杀他吧?”八荒嘴里叼着一朵野花,尖尖的虎牙在绿色的根茎上磨着,“尾鼠,命令代码302交给他们的是必中箭矢是吧?”
狂野尾鼠:“大概是。”
“真蠢。我都能想到的东西。”八荒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智商也一起嘲讽了,“随机难道会想不到吗?亏他们还跟随机做了那么久的敌人,真丢脸,随机绝对是放水了吧!”
坐在一旁的落川加入交谈:“必中箭矢的气息消失了。”
八荒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笑,笑过之后,她腰部一挺,径直坐起来,野花被她嚼吧嚼吧吞了下去:“这一个赛季,机械种彻底完了。”
“他们怎么会想到‘杀’是随机的啊——”八荒疑惑地歪了歪头,“难道他们不知道,随机现在根本就不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