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重来,只希望焰城不要再重蹈覆辙。
慢慢说完之后,李越卿看着焰城,这个虽然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眼神里却还是泄露出几分慌张的新郎。
他既欣慰,又有些惆怅。
李越卿慢慢说:“等拜了天地,他便是你的妻。”
“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万不可再像他一样,伤发妻如此之深。
这一句重重落在焰城的心头。
明明只是副本惯例的流程而已,他却在其中莫名体味到几分荒谬的认真和庄严……
藏在喜服下的尾巴尖,茫然地左摇右晃,无法安静。
有丫鬟提着大红灯笼,急匆匆跑进猴园,她尖着嗓子:“新郎可准备好了?”
李越卿低低笑了,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去吧。”
烛光之下,他双眼溢满喜悦和若有若无的怅然。
要去接洛时了?
他现在也跟自己一样,换上了这身喜服?
焰城想,洛时作为人类,穿上这一身衣服肯定比自己好看。
他垂头,看着蔓向远处的红线,似乎能感受到,不远处人类的体温。
……
“你为什么不描眉花红呢?”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洛时和李念。他要在这里等焰城过来接他,所有丫鬟都在房间外,李念特意吩咐过,所以她们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李念问了个和刘大家同样的问题,洛时以相同的答案回复她。
李念突然笑了。
她原本的五官稍显冰冷,让人不敢随意接近,这一笑,才让她仿佛活过来一般,柔软可亲。
“成亲之前,我想了好久,要如何画眉要选什么样的唇红……”李念说,“可是临近成亲,我却被道士打伤了,那时我妖力溃散,连人形都无法保持,阿卿衣不解带地照看我。”
“成亲的日子,是我和他看了好久才决定下来的……他期待了那么久,我不想让他失望。”李念叹息道,“我也不想因此而推迟,阿卿说没关系,我却想着,如果因为道士而推迟,是不是就说明我们确实——”
李念突然顿住,她沉默良久,跳过了这一段。
“到了成亲之前,我竭力也只能保持身体的人形……”李念眼中满是哀愁,“他牵着我的时候,我既高兴,又惶恐,我总是害怕,害怕盖头被风吹开,被道士掀起……我怕所有人看到我的样子,耻笑他……”
“每一步我都走得战战兢兢,每一个叩首,我都心惊胆战……被送进婚房,我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
“我怕他看见我的样子,也因此而厌我。”李念平静地说完,尔后轻飘飘看了洛时一眼,“你这样,也不错。”
外面突然有了动静。
“他到了。”
李念起身,双手捧起盖头,珍而重之地盖在洛时头上。通红的盖头遮住了洛时的视线,令他一瞬间看不清前方。
……
戏园灯火通明,所有纸人都盯着焰城,他的心紧了紧。
一连串的提灯小厮跟在他身后,他们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几步,不动了。
片刻的等待,门被轻轻推开,首先出来的是李念,随后,浑身正红的新娘被她轻扶而出。
焰城和洛时面对面站着,连接两人尾指的红线微微垂坠。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在这种安静中,焰城似乎能听到自己身体里蓬勃的焰火。他僵硬地伸出手,尾指微微发颤,根据李越卿的教导,小心翼翼地牵起新娘左手。
那一瞬间,红线缩小到最小长度,两人的尾指轻轻碰在了一起。
洛时的体温要比他的低一点。焰城想道。
“走吧。”他低声说。
等在一旁的李越卿则走到李念面前,微垂着头,也伸出了手。
他轻轻唤:“……念念。”
鞭炮响亮,把黑夜的寂静和阴森炸得一干二净。随后是精心准备的奏乐,纸人们拿着各式乐器,坐满了长街,乐曲声此起彼伏,将整座浪子别苑连通在一起。
丫鬟和小厮们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也从路口或亭台楼阁院子里冒出来,嘴里接连不断地蹦出吉祥话。
焰城跟随记忆,朝茅草屋的方位走去。
盖头一盖,仿佛某种特殊道具,彻底隔绝了洛时的感知,他第一次体会到普通人的视角——辨不清方位,分不了南北,只能根据地面和余光瞥见的焰城依稀了解走到了哪里。
一切都很热闹。
浪子别苑前所未有的热闹。
洛时被焰城牵住,他们的步子放得很慢很慢。
洛时的心变得异常安静。
李念没有欺骗他们。
这一晚的茅草屋不再是茅草屋,华丽的建筑物拔地而起,房檐上覆满红绸,挂满了灯笼。烛光从里面透出来,找到焰城和洛时的身上。
焰城牵住洛时,走过高高的门槛。
他们走进了喜堂。
“吉时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