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云颔首,神情温柔得与大众面前的他判若两人:“走吧。”
二人说说笑笑地往书房去,等在衣帽间的俞沉这才慢慢出来。
管家正在收拾蒋星满地的模型,见了俞沉,讶异道:“俞少爷怎么在这?”
俞沉看着蒋星离开的方向,“衣服湿了,蒋……蒋星带我来换。”
管家早在豪门交锋中修成人精,哪能不明白俞沉身上发生了什么,委婉提点道:“您是俞家唯一的继承人。”
俞沉收回视线,声音微弱:“嗯。”
管家见此心中一叹,他们外人也不好多说。实不行,俞家还有蒋夫人和蒋星,“您饿吗?要不要再下去吃点东西?”
见俞沉摇头,管家收拾好模型碎片,“那我带您去房间,就在蒋少爷隔壁,采光很好。”
俞沉忽然鼓起勇气般问了句:“书房……在哪?”
管家心中暗暗斟酌片刻,道:“俞先生的书房一向是不让人进的。蒋少爷的在走廊尽头,他喜欢在那儿看书,会见朋友也在里头,您想去和他说一声就好。”
说到这,管家忍不住露出慈爱微笑:“蒋少爷没脾气,对人好得没边儿,有时候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
“前几个月我摔了一跤,倒也没伤筋动骨,但人年纪大了,下雨难免疼。蒋少爷面上没说什么,第二天就让人给一楼的佣人间全铺了地暖。”
管家絮絮叨叨说着蒋星做过的事,显然是真喜欢这个年轻人。
俞沉静静听着。
蒋星简直就像个小太阳,人们不用做什么,光是围着他就能感觉到快乐。
管家:“既然您提了书房,不如这会儿就去问问蒋少爷。”
门虚掩着,白落云正把画到沙发上,准备揭开包装。
蒋星期待地望着他,眼神专注又明亮,看得人心神都为他飞扬。
别说千里万里坐红眼航班回来给他过生日,就是献出这条命也大有人前仆后继。
白落云手心湿润,一点点拉开丝带。
那是一幅肖像。
正在日出的海崖上,一辆越野车开着后备箱盖。其中坐着一位少年。
他光着双脚,一条修长的腿耷在后备箱外轻晃,另一只脚踩在箱沿儿上。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背心短裤,正在画画。
墨绿色的颜料落在他脚背上,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整个天际与海的色调极为柔和,色块晕染过渡自然,浪漫迷幻到极致。
倾注了画作者所有诚挚真心。
蒋星笑得开心,凑上去拥抱了一把白落云,“谢谢!我很喜欢。”
他手指轻轻抚过油画干涸笔触,“怎么会想到画这里?”
白落云见蒋星喜欢,浑身紧张感一松,缓声道:“我不会忘的。”
那是他和蒋星相遇的地方。
白落云:“您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了我。”
当时的他被贫穷逼疯,几乎要走上画假画的歧路。他受不了自己多年努力后一事无成,更受不了良心的拷问。
白落云深知自己如果继续穷下去,一定会去作假,干脆决定结束生命。
而就在那里,他遇到了去度假的蒋星。对方根本不会画画,纯粹拿着蜡笔在纸上随意泼洒,但偏偏就是这简单到极致的几笔色彩,唤醒了白落云沉寂已久的倾诉欲。
他大着胆子约蒋星继续在那里见面,每天两人也不说话,只各自拿着画笔绘制日出。
有时给蒋星开车的保镖会投以警告眼神,但白落云不在乎。
蒋星是什么身份无所谓,他沉迷在无须思考,只用挥洒灵感的快乐里。
到蒋星准备启程回国,他的画也完成了。
二人告别后,蒋星却暗自帮他找到了业内极富盛名的经纪人,那幅《海崖日出》卖出了高价。
尽管在成名已久的画家眼里不算什么,对白落云而言,不啻于天使伸出的救赎之手。
白落云定定看着蒋星,如今自己功成名就,而蒋星也刚过完18岁生日。
他在衣角擦了下手心汗水,阴郁脸庞完全柔和下来,为蒋星磨平所有棱角。
“蒋星,我想……”
“蒋少爷……”门口传来管家询问声音,见蒋星从自己身上挪开视线,白落云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攥紧拳头,竭力压抑内心狂躁。
俞沉静静站在管家身后,与白落云视线对上。
蒋星摆摆手:“都说别叫我少爷了。”
管家和善笑道:“规矩不能乱了。俞少爷说想看看您的书房,可以吗?”
“当然,”蒋星很惊喜这个初次见面的“兄弟”愿意展露亲近,对俞沉招手道,“进来吧,以后这也是你的书房。”
俞沉脚步踌躇地踏入房中,厚软地毯是陌生的舒适。
白落云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道:“您要把画挂起来吗?”
蒋星喜爱地摸着画框,“当然,”他调侃道,“白大画家现在可是一画难求啦。”
白落云无奈道:“您别打趣我了。”
蒋星让管家把画挂在书房的斗柜上面,画不大,就两本书大小。
蒋星笑说:“别让人觉得我自恋就好。”
白落云:“不会有人这么想的。”
蒋星大概不知道人们有多喜欢他。
管家年纪大了,动作多少有些不敏捷,俞沉便沉默走过去搭了把手。
他也借此看清了画中的蒋星。
俞沉眸光一闪。
这幅画,不仅有画者的爱,还有……谷欠念。
蒋星听见下面大厅的乐声,“啊,我得下去露个面。”
白落云微微躬身,“也许您愿意和我跳支舞。”
蒋星显然没当真,笑嘻嘻道:“白大画家跳女步我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