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以前曾经见过血纹瓷的胆瓶?能说说吗?”
弥月诧异,“啊?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我也只见过一面。后来听说收藏胆瓶的那位老人家已经过世了。他的儿女有的出国,有的搬去了其他城市。那对胆瓶听说也已经转手了。”
收藏界有很多藏家都非常低调,轻易不会公开自己的藏品。有些人甚至连面都不露,买卖藏品也都是委托经纪人出面来操作。
所以馆长真要问起胆瓶的下落,弥月也是不知道的。
还好馆长也清楚这一点,并没有很失礼的问起这个问题。反而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听说这位小友也是行内人?”
他站在弥月的面前,明明身高不及弥月,但硬是站出了一种高出他几个头的气势。
“我在研究所工作。”弥月克制住了想要后退两步的感觉,若无其事的答道:“也参与博物馆的一些维护工作。所以……也算同行吧。”
馆长点了点头,说了句后生可畏。
弥月目送馆长一行人离开,悄悄问圆脸姑娘,“你们馆长是什么人啊?”
“他姓严,以前应该在国外工作,好像是做金融这一行的。挣的钱都用来收集流落海外的文物,省博有一套明万历龙纹青花大盘,就是我们严馆长捐赠的。”
弥月前几天才去过省博,圆脸姑娘说的那套展品,他还有印象。只是没想到那套盘子还跟这位严馆长这么有渊源。
“后来大概是跟省博那边产生分歧了,”圆脸姑娘摊手,“严馆长就萌生了自己建博物馆的念头。”
弥月冲着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圆脸姑娘笑着说:“我也觉得严馆长好厉害。”
一脸崇拜的样子,看得出这位馆长在员工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弥月拎着袋子走出了博物馆,坐进车里的时候,那种有些古怪的熟悉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他的眼神、说话的样子、甚至他的声音……
弥月心想,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弥月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严馆长的信息。但这位馆长好像特别低调,弥月搜了半天也只知道他叫严赋,在国外生活多年,曾就职于某著名投资公司。他曾经数次将流落海外的文物带回国,媒体给他的定位是:爱国商人。
至于私人博物馆和他最近几年的动态,网络上就比较少见了。弥月搜到博物馆开张的新闻,和一些业内人士对馆藏展品的介绍。但有关这位神秘馆长的报道却不多。
弥月就有些困惑了。从严赋的介绍上来看,他跟这人应该是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的。
但熟悉的感觉如此鲜明,弥月很难把它当成是自己的错觉。
弥月把网页上搜到的一张严赋的照片保存下来,打算回去以后问问林青山。
弥月出门之前跟大毛小毛都商量好了,他白天出去办事,晚上带它们出去散步。
两只毛茸茸都已经大度的答应了,所以弥月中午就不再绕路回秦家,而是随意在外面找了个小餐馆解决了午饭,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跟着导航去了滨海大学的新校区。
滨海大学的新校区距离弥月两次出门遛猴的那片海滩并不远。据说新校区刚投用两年,目前还只有大一大二的学生在这边上课。
对有些人来说,新校区周边有些荒凉,但弥月却觉得这一带景色不错,又安静,是个适合读书学习的地方。
秦翰提前在门卫那里填好了访客登记,弥月只要拿出证件来核对一下,签个字,就被痛快的放行了。
校区面积很大,弥月绕了半天才找到考古系所在的教学大楼。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弥月索性停好车,在校园里转悠了起来。
他的大学生涯也是在滨海大学度过的,不过是老校区。而且四年当中他有一大半儿的时间都跟着林青山到处跑,所以真正安静的学生时光,对他而言,还挺陌生。
有时候,弥月会觉得他跟这个世界是有些脱节的。他不像其他人都是念完大学才考虑工作的问题,他刚好相反,他小学还没毕业,就跟在林青山身边接触这些沾着土腥味儿的瓶瓶罐罐了。
他不像林青山的学生,反而更像是古时候的学徒。从小开始培养,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熟悉这个行业,然后传承师门的衣钵。
他的学习生涯和职业生涯可以说是无缝衔接。他甚至没有经历过选择的过程,就自然而然的融进了这一行里。
没有经历过与其他人相同的求学过程,对弥月而言是有些遗憾的。
但也仅仅是遗憾。
因为相比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遗憾,他觉得自己得到的要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