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就要起身朝外,姿态极其做作,闻清云“啧”了声,将一个信封丢给他。闻灯登时笑起来,道了声谢。他拆开信封,里面仅有一页薄纸,而纸上寥寥数行,写道:
步绛玄,平宁三十七年二月廿四生,白玉京大明楼东和首徒,平宁五十年初上凌云榜,高居榜首至今。
其父萧山步氏步启衡,曾列天榜第三;其母系天影族人,名讳生平不详。
闻灯不到片刻便看完,一抖这张纸:“就这?”
闻清云平静点头:“就这。”
“偏爱癖好呢?生平事迹呢?人际往来呢?人情关系呢?”闻灯难以置信,觉得闻清云在忽悠他。
闻清云面上难得露出惋惜:“步绛玄的父母,于他三岁时去世。他的家族,也就是萧山步家,虽然是名门世家,但因他母亲的关系,待他并不好。十年前,步绛玄离开萧山,到白玉京大明楼修行,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性格极度孤僻,能打听出的,便只有这些了。”
还真是逃不过的美强惨设定。闻灯觉得步绛玄有几分可怜,抿抿唇,问:“他母亲做了什么导致他不被家族喜欢?这上面的天影一族又是什么族?”
“并非因为他母亲做过什么,而是因为他母亲本身。”闻清云唏嘘道,“天影一族,向来是江湖上的禁忌。这一族的人,越往高境界修行,越容易发疯。”
闻灯沉默几许,把薄纸装回信封,向前倾身,问:“二哥,你办事一项周全,萧山步家的内部情况,一定也打听出了吧?”
这一回,闻清云没做推辞之色,从空间法器里取出一沓高过一寸的、订成册的资料,丢到闻灯手里,同时还到:“你看后便知,为何我极不赞同你……”
闻灯一听他唠叨就头大,把资料往刀鞘里一塞,打开车门、探身出去:“谢谢二哥,我还有事,先回白玉京一趟!”
闻清云惊起:“你这丫头!”
马车正在行驶,这位“小姐”突然出来,作势要跳车,把车夫吓了一跳,忙将马停住。闻灯冲他说了声谢,双脚踏上路面,撑起一把新伞,快步走掉。
这里离白玉京不远,一刻钟后,闻灯回到学院门外。
淅淅沥沥的秋雨中,招生考试还在继续,开过季的山茶随风轻摇,守在院门口的人神情无聊单调。闻灯向前走了一步,突然顿住。事情发展得太跳跃,他还没拿到白玉京的出入凭证。
他在原地默然片刻,转身走进一条无人小巷。
闻书洛的刀鞘里有件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进行瞬移的法器,闻灯找出它,握进手中。他盯着不远处白玉京的院墙,在心里默念“到那边去”。
下一刻,周身景物皆成色块,数丈距离被拉成虚无,闻灯成功“潜入”白玉京。可很快,他发现一个新问题——他对白玉京内部完全不熟,睁眼走和闭眼走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都不弄点指示牌吗?”闻灯张望一番,不满说道。
他干脆凭着感觉乱走,等遇见了人再问路,可走着走着,人没遇到,先遇到了堵墙。
他瞪了这墙一阵,把先前的法器握回手里,开始凭感觉瞬移。
这回效率高了许多,没过多久,他听见附近有说话的声音。
声音源于前方的转角之后。闻灯走近,听清他们的交谈内容,其中一个声音较为谨慎严肃,说道:
“步师兄,虽然你在铸剑街上教训的那伙人是地痞流氓,但学院规定,除正常切磋外,弟子不得打架斗殴。
闻灯猛一下驻足,左看右看,想了一想,轻手轻脚上前,探出脑袋。
这是一片两旁种满葱郁矮植的细碎鹅卵石路,他看见了单手提剑、站在道上的步绛玄,和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另外两人。那两人都穿同样的水青色衣衫,胸前别一枚深青徽章。从徽章图案上看,大抵是纪律方面的象征。
这是东窗事发,被风纪委员找上门?闻灯寻思着,又听那戴徽章的其中之一说:“步师兄,根据院规,你要抄五遍院规,写一份检讨。”
……果然是东窗事发了。闻灯心塞地埋怨起白玉京风纪委员会的监察范围。
步绛玄脸上是闻灯熟悉的冰冷神情。
闻灯开始好奇这人的反应,心说会不会理也不理,直接走掉?他在转角后等了等,等来步绛玄平平应了一声:
“嗯。”
闻灯觉得这反应过于普通、过于流程化了了,尔后便见那两位风纪委员对视一眼,舒心一笑,拱手道谢。
他们似乎很是畏惧步绛玄。
这两人向步绛玄告辞。
闻灯扒着一根树枝,目送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扭头找到步绛玄离去的方向,用瞬移法器追上他。
又过一次转角,步入一片清林,小径通幽,闻灯忽然才发现,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大明楼附近。
他不再跟做贼似的,昂首挺胸跟在步绛玄身后,走入前院。
之前摆在廊上的花瓶已不见,许是送入屋中做了摆设。北间余和东和都不在,除此之外,亦无旁人。闻灯盯着步绛玄的背影,清咳一声,颇为愧疚地道:“刚才那两人找你,我都听见了。说到底,打架的事因我而起,那些惩罚,我帮你分担一部分吧。”
两人之间隔着雨帘,步绛玄站在檐下,单手提剑,回看闻灯,静默片刻,道:“如此,院规便交给你。”
“五份都给我?”闻灯惊道。
“可助你尽快熟悉。”步绛玄神态平静。
闻灯:“?”
你在强词夺理。
臭弟弟,你这种不留情面的性格,以后很难找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