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一顿,很快就明白了张潇的来意。
张潇毕业后就做了记者,一直在跟社会新闻线,这两年时不时会从薛芃的微信上蹦出来,每次都是因为命案。
但薛芃因为职业『操』守,从没给张潇透『露』消息,偏偏张潇打算一棵树上吊死,就算薛芃一个字都不说,却依然每次都来问她。
薛芃下意识叹了口气。
陆俨问:“怎么了,谁的微信?”
薛芃:“张潇你还记得么?高中那个。”
陆俨回忆了一下,摇头:“没印象。”
“就是负责每天中午广播站那个女生。”薛芃提示道。
陆俨这才恍然:“哦,就是那个很八卦的,经常利用广播站报一些小道消息。”
“对,就是她,她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八……”薛芃一边说一边扫向手机,这时张潇已经发来好几句消息。
薛芃一看之下就愣住了,话也更在半截。
张潇:“嘿嘿,你说巧不巧?我爸妈住的那个小区,昨天不是抬出去一个老太太的尸体么?我妈说刚好那个老太太她认识,刚好从楼上往下看,还看见你了。我晚上刚回家,她就跟我念叨这老太太的事儿。我就想来跟你证实一下,到底老太太是不是被儿子、儿媳毒死的啊?”
薛芃的眉头渐渐皱起来,随即将手机递给陆俨。
陆俨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耷眼一看,也是一愣。
毒死的?
张潇的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陆俨:“问问她是不是听到家人说起过什么。”
薛芃点头,很快打了一行字。
不会儿,张潇回道:“就是我妈听那个老太太说过,说儿子想她死,肯定是给她下毒了……咦,难道是真的?我去,那这可是大新闻啊!”
薛芃一阵无语,很快说:“我什么都没说,事情也还没证实,你不要出去瞎说瞎写,散播谣言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可张潇却没回。
*
几分钟后,薛芃和陆俨往办公区方向走。
路上陆俨给东区分局的齐昇拨了个电话,得知齐昇那边手续已经办好,也让钟钰签署了解剖同意书。
法医陈勋和痕检孟尧远都已经做好准备,即刻尸检,一旦经过解剖和切片检验后确定案件『性』质,下一步就是到李兰秀家二次取证。
而和钟钰一起待在医院的东区分局同事,也发来消息说,高世阳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不仅是肾,其它脏器也纷纷出现衰竭现象,而最大的问题就是累及脑,已经发展到中毒『性』脑病。
就在昨天下午,齐昇队里的刑警,已经简单调查过高世阳和李兰秀以前工作过的化工厂,证实两人曾经换过两次工作,都是化工企业,而最早待的那家工厂,他们是有机会直接接触到化合物的,但近二十年已经远离一线。
再后来,高世阳就升到了副厂长,一线接触更是少之又少,李兰秀则去了化工第三方质检公司。而质检公司的防护一般都比较到位,起码比化工企业要安全得多。
而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五年前,便相继退休。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是因为接触化合物的时候中了毒,毒『性』再慢,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作,而且发作时间还这么巧合。
这样一来,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慢『性』中毒,就很有可能和家人有关。
得到进一步消息之后,齐昇很快联系留在医院的刑警,让他私下和医生沟通过,尽快出一个『尿』汞测定,再结合肺片,和高世阳种种症状来看,确定是慢『性』汞中毒。
齐昇将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陆俨,还说就在刚才,已经让人把钟钰带回东区分局,接受问询,正式立案侦查。
直到切断通话,陆俨面『色』凝重,脚下一顿,对上薛芃的目光。
薛芃始终没有走远,隐约也能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还没等陆俨开口,便问:“到底什么毒物?”
陆俨说:“慢『性』汞中毒。”
汞中毒?
薛芃愣了。
汞就是水银,中毒会有急『性』和慢『性』之分,一旦中毒,就算救过来,像是这种重金属也无法代谢干净,会有一部分永远的留在体内。
薛芃想了下,边走边说:“如果是汞中毒,倒是很符合高世阳病发的症状。急『性』的标靶主要是肾,其次才是脑和消化系统,但如果是慢『性』的,主要伤害的就是脑,其次才是消化系统和肾。我记得昨天高世阳在饭店里,就是无缘无故的和一个中年男人吵了起来,说话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陆俨接道:“后来我跟去医院,见过高世阳的肺片,上面有很多白『色』的小点,应该就是水银沉积。”
薛芃很快给孟尧远发了信息,将情况告知。
孟尧远很快回了:“收到,我们这就准备开始。”
薛芃对陆俨说:“如果高世阳是汞中毒,那么李兰秀也有可能是。他们现在开始尸检,中午就有结果了,等消息吧。”
陆俨:“下午返场取证,就针对汞中毒这条线所搜查。”
说到这,薛芃忽然想起一茬儿:“对了,两位老人的儿子呢,到现在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一直联系不上。”
薛芃不说话了。
其实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么就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遇害了。
一声轻叹,薛芃低下头,盯着地上的影子,喃喃道:“不管下毒的是谁,都够丧心病狂的。”
“而且……”陆俨也站住脚,直视着前面的刑侦大楼,说:“还非常有耐心,非常偏执,懂得一点一点下毒。”
*
同一时间,支队几人也刚忙过一阵,趁着喝水休息的功夫,聊了几句前晚微博上女模特死在自家的新闻。
随即张椿阳话锋一转,忽然提起昨天回来路上,孟尧远调侃薛芃和陆俨已经开始见家长的事。
按理说,这种内部八卦,最应该大惊小怪的是李晓梦才对,可她听了却非常淡定,还说:“就算发展到这步,也不稀奇啊。”
张椿阳立刻来劲儿了:“呦,难道你又有新消息?”
“那是,是法医助手小晨告诉我的。”
可她还没说话,就被张椿阳打断了:“等等,小晨不是跟季法医出差了吗?”
“已经在回程路上了,而且那他也可以在出差的路上告诉我呀!”
此言一出,连方旭和许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李晓梦清清嗓子,说:“这事儿,还得从九年前说起……对了,薛芃姐姐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薛芃的姐姐薛奕,于九年前,被女同学方某某刺杀在北区十六中的天台上,当场身亡,这事不仅曾在江城各高校里轰动一时,后来还作为青少年犯罪的典型案例,在公大的授课里出现过。
只不过当这件事作为一个典型案例时,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案例中死者的妹妹,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工作中的同事。
直到薛芃进了市局,她的背景也跟着一起在私下流传开,刮过一阵不小的风,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就淡了,这两年大家也没再提起过。
李晓梦说:“陈凌那个案子,一开始我和方旭去狱侦科取资料的时候,当时还接触过方紫莹。方紫莹一听我们是市局来的,就立刻追问我们,薛芃是不是也来了。我们一看资料才发现,原来这个方紫莹,就是薛奕案里的凶手方某某。”
张椿阳听的一愣:“还有这么一出?那薛芃有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对了,许臻,后来是你跟陆队一起过去的,有发现没?”
许臻说:“没有,第二次去狱侦科,薛芃和方紫莹根本没照面。”
李晓梦接道:“第二次是没接触,但是第一次有啊。你们还记不记得,陆队曾经叫薛芃和季法医去给几个囚犯取证来着?就那次,是小晨亲眼看见的,方紫莹突然一把抓住薛芃,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薛芃当时脸『色』就变了!”
“我靠!”张椿阳反应最大,连忙追问:“然后呢?方紫莹都说啥了!”
就连方旭和许臻,都不约而同的发出问号。
李晓梦:“那小晨没听到,但他说陆队肯定听到了,因为当时陆队挨的很近,就在薛芃身后。而且陆队当时的姿势像是在保护薛芃,应该是怕方紫莹伤害她。”
张椿阳:“这也很正常吧,方紫莹毕竟杀了薛芃的姐姐啊,而且这也不能说明他俩私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没有更震撼的?”
李晓梦继续道:“更震撼的来了!就前两天,小晨和北区分局的人聊闲天,对方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哎,谁能想到当年薛奕案的目击证人之一,后来会成为咱支队的副队长啊!”
这下,群里彻底鸦雀无声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应。
孟尧远:“我去!”
张椿阳:“陆队是目击证人?”
方旭:“不可思议……”
许臻:“……”
李晓梦总结道:“综上所述,薛芃最伤痛的经历,陆队全都见证了,而且一直陪伴至今,不离不弃,所以发展到见家长的程度也很正常啊!说不定啊,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可李晓梦刚说到这,陆俨就进来了,脸『色』严肃,眉眼锐利,刚一跨进门口,就说:“都别聊了,准备出任务。”
几人立刻起身,齐刷刷盯着陆俨。
陆俨站定,说:“东区分局人手不够,需要协助,下午要分成两组人,去高世阳和李兰秀的住处取证,还要腾出人手去寻找两人的儿子高力鸣的下落。高家四口的社会关系全都要查,包括邻居。现在得到的消息是,李兰秀生前曾经和邻居提过,怀疑儿子在给她下毒。至于儿媳钟钰,现在已经去东区分局接受问话。所以接下来咱们调查的目标,除了下毒,还要确定犯罪嫌疑人,下毒者到底是儿子还是儿媳,还是两人联合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