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雨馨轻叹一声,很快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找到一张照片。
然后她抬起手机,隔着一段距离,让陆俨看清楚。
照片里的背景是王川的办公室,而王川本人,就瘫软在办公椅上,和他死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而这张照片,恰恰就是陆俨之前收到的那张。
陆俨眼神微变,等康雨馨把手机放下,问:“照片是你拍的?”
康雨馨:“怎么可能啊,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是你要找的其中一个人,他发给我的。”
陆俨扬了下眉梢,将所有逻辑串在一起,又道:“所以,是你让他动手的。”
“你可别冤枉我,他之所以发给我,是想威胁我。”
威胁?
陆俨真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茬儿问:“他为什么要威胁你?”
康雨馨半真半假的“哦”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我有点小钱吧,这个人说是要离开江城,让我给他点路费,还说他原来曾经帮过我父亲做事,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找我。哎,你也知道,我是不碰犯法的事的,更加不会给他钱。然后他就发了这张照片过来,说如果我不给,可能就会和王川同一个下场。”
自然,这番说辞也是胡扯。
不过陆俨也明白,康雨馨不可能会老实交代,要从她嘴里拿到消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陆俨也没反驳,索性就顺着她的话茬儿说:“也就是说,你知道他藏身何处?”
“知道。”康雨馨又是一笑,“过几天就是他要跑路的日子,你要想抓他,就要尽快了。不过我记性不太好,可能一会儿我就忘记是哪里了。”
陆俨似笑非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把地方告诉我。”
这一次,康雨馨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卖关子,她很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又从纸袋中拿出一叠照片,动作缓慢的逐一在陆俨面前的桌上铺开。
康雨馨每放下一张,都会扫一眼陆俨的表情,试图抓住陆俨的每一个表情。
但在这个过程里,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陆俨和几年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候他刚毕业,还有点稚嫩,而她也是单纯的,对他没有设防。
如今,这个男人不仅变得更内敛、深沉,而且很善于隐藏情绪,起码在刚才的对话中,她根本摸不清楚此人的喜怒。
而陆俨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照片上。
康雨馨摆出来的照片,有一部分是生面孔,还有一部分有点眼熟。
那么问题来了,警察会对什么人眼熟呢,多半是嫌疑犯。
陆俨一边看着一边搜索着记忆,眼熟的那几个,是他在禁毒支队的时候留下印象的,疑似参与过贩毒活动,但因为没有切实证据,所以至今没有抓捕归案。
直到康雨馨放下最后两张,陆俨目光一转,顿住了。
一张是韩故,而另一张是霍骁。
陆俨抬起眼,只听康雨馨说:“这些人和我都有一点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在过程中进行得很不顺利,我中间还亏了一点钱。当然,我也不信任他们,我甚至怀疑这里面有一张鬼牌。我想把它揪出来。”
鬼牌?
这倒是好笑。
霍骁前几天才苏醒,他能是什么鬼。
只是陆俨心里虽然觉得奇怪,面上却没露出来,开口时声音透着一点好笑:“你让警察帮你抓鬼?”
“你是警察,更是我的故友。”康雨馨身体前倾,手肘架在桌面,笑的甜美,“再说你也曾经当过鬼,应该很了解鬼的心理啊,让你来抓鬼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陆俨没接话,只是垂下眼眸,又一次扫向照片。
康雨馨便继续道:“我也不用你亲自动手抓,只要你帮我分析形势即可。当然,如果你愿意到我身边来保护我,我也是万分欢迎的。总之,事成之后,我就会把那个人的下落告诉你。”
这要求听上去简单,但陆俨只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康雨馨的用意。
她是想借由这件事,把他拉下水。
他是兵,她是匪,一旦兵帮了匪,不管是什么事,都会有牵扯。
这件事就会成为他的软肋、把柄,一步步迈入泥潭。
换句话说,她就是想洗黑他。
思及此,陆俨一声冷笑,很快起身:“我拒绝。”
这话落地,陆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没有丝毫犹豫。
康雨馨跟着起身,扬声问:“你不想抓李成杰了?”
陆俨已经走到屏风前,脚下站定:“要抓鬼可不是几天之内就能完成的。你拿一个过几天就要跑路的人,跟我交换一个期限不明的事,我凭什么答应。”
“那要是我现在就把李成杰给你呢?”康雨馨说。
这次,陆俨没有立刻接话,他在原地安静的站了两秒,直到康雨馨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身后。
陆俨这才转身:“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然没有。”康雨馨说:“李成杰可以作为我的见面礼,送给你也没什么。因为我还有一张底牌,也是你最想要那张牌。所以我不怕你不认账。”
“哦,我最想要的。”陆俨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道:“说说看。”
几秒的安静,康雨馨的嘴唇缓慢的动了,却没出声,只用唇形向他展示了两个字。
——钟、隶。
陆俨眼睛一眯,表情倏地变了。
……
这天晚上,薛芃没有等到陆俨打回来的电话,她也没有太在意,以为陆俨只是一时忙忘了。
薛芃将周一准备带去实验室作进一步确定的事项,记录在记事本上,早早便上了床。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薛芃开车到市局上班。
到了办公室,就将包里的湖水样本拿出来。
她准备了两份,一份已经交给张芸桦了,另一份准备待会儿送去理化实验室,做个简单的测试。
除了湖水样本之外,还有她前一天收到的信封。
信封里沾了一些鸟类绒毛,也需要进一步作比对,看属于哪种鸟类。
上午,痕检科内部开了个小会,算是对这一年接手的案子做个小总结,比如侦破了多少,积压了多少。
等到会议结束,冯蒙就跟薛芃提了来年报名参加污水验毒小组的事,还嘱咐了几点注意事项。
等到十点来钟,薛芃才终于抽出时间,将湖水样本送去理化实验室。
正好姚素问也在,她这几天也不忙。
薛芃就将湖水样本已经检测到哪一步,还需要进一步检测什么,她怀疑什么等等,一并告诉姚素问。
姚素问听了,先是惊讶,转而问:“你是说这是陈凌那个案子留下的物证,你到现在还在查?”
薛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直觉认为,这瓶水不简单。不过要是你最终的检测结果,证实我的直觉是错的,那就可以趁机打我的脸了。”
姚素问笑了:“这样啊,这么好的机会,我可得抓住了。”
等到薛芃回到痕检科,便开始检验信封上的鸟类绒毛。
实验并不复杂,很快就找到了科属。
只是检验结果令薛芃颇为困惑,竟然和她在霍雍耳朵上找到的绒毛一样,都属于斑胸草雀?
这是巧合么?
薛芃得出结果后,就一直站在实验台前发呆。
孟尧远走过来叫了她两声,她才醒过神,就听孟尧远问:“你这脸色瞧着不对啊,怎么了,你手里还有案子?”
薛芃没有正面回答,只问:“我问你,如果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案子里,都找到了同一类鸟的绒毛,你会怎么想?”
孟尧远想了一下,又反问:“这种鸟很稀有么,国家保护动物?”
薛芃摇头:“很常见,是一种观赏鸟,叫斑胸草雀,江城养的人也很多。”
孟尧远“哦”了一声:“那巧合的比例就很大了。我有个朋友经常玩鸟,他也养了你说的这种什么草雀,而且还养了好几种,上回还跟我科普了每一种的区别。”
薛芃没接话,又垂下眼陷入思考。
孟尧远这时说:“或者你把这件事反过来想,要是发现这种巧合的人是我,那你会怎么说?”
薛芃一顿:“我会说和你刚才一样的话。”
孟尧远摊了下手:“所以啊。”
正说到这,痕检科的电话响了。
孟尧远接电话的功夫,薛芃也将桌面收拾干净,再一抬眼,见孟尧远一直拿着电话,脸色也透着不对。
直到孟尧远挂断,对薛芃说:“有案子,到楼下集合。”
薛芃点头,却没有立刻去准备,反而盯着孟尧远。
她总觉得还有下文。
果然,孟尧远沉吟了两秒,说:“刚才打电话的是许臻,他说现在什么情况他也不确定,只是初步得知,案发现场有一男一女失踪了。女的背景还在查,而男的好像是……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