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辆车很聪明,它行驶的路段都是小路,躲过了交警的调查点。
车子一直开到南区靠近郊区的地方,就突然“消失”了,因为后面的一段路,有的探头出现问题,有的地方没有探头,有的拍照不清楚,只能大概得知车子是在某一片区域消失的。
直到下午三点多,南区分局和交通大队传来消息,说是在南区的一条小路发现了车头凹陷的车,交通大队正将车往市局这边送。
四点,肇事车辆到了实验室的仓库。
薛芃和孟尧远几人立刻下去取证,初步结果证实,这辆车车头的撞击痕,和蹭到的车漆,都康雨馨那辆车的车身凹痕完全吻合。
而在肇事车辆的内部,也采集到一些微量物证。
另一边,南区分局在肇事车辆的停放处也做了调查,还找到了目击证人,说是昨晚夜班回家,老远就见到一辆车停在那边。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接着还有一个男人被抬了下来,然后一行人就上了另外一辆休旅车。
据目击证人说,当时实在太累了,人也困,根本没多想怎么回事,第一感觉就是这几个人的车坏了,他们叫了辆车,车上还有人喝醉了,需要抬着走。
直到今天分局在附近调查,目击证人回想起昨天所见,这才觉得好像不太对,似乎那个女人当时并不是很配合,后面还有个人推了她一下,让她快点上车,像是被人控制住了。
其实目击证人这样的说辞,民警经常会听到,也能明白市民的担忧。
如果真是刑事案,像是这种事,很多人都不敢吭声,看见了也不会报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警察真的来问。
但也因为这个目击证人的证词,直接证实了薛芃的判断——康雨馨的司机是内应。
而且在目击证人看到的三个男人当中,很有可能就有司机。
就目前来看,前期调查的进展虽然迅速,但整个案子唯一的突破口却很狭窄,只能通过对康雨馨司机的身份调查,和在肇事车辆上采集到的皮屑进行化验,来锁定嫌疑人。
……
薛芃忙碌了一整天都没歇脚,直到傍晚将所有生物物证送去理化实验室,终于逮着一点时间喝水。
等她坐下来,整个人都有点虚脱,头疼眼晕,无力思考,而且早就饿过劲儿了。
孟尧远也喘了口气,端着水杯凑过来,小声劝她:“放心吧,陆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你也得注意着点自己,可别人还没找到,你先倒了。”
薛芃只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孟尧远见状,又落下几句,薛芃却始终垂着眼。
不会儿,薛芃站起身,裹上羽绒服说:“我饿了,去食堂找点吃的。”
薛芃头也不回的离开痕检科,她走的很快,一路坐电梯下楼后,才放缓步子,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整个人才总算冷静下来。
这一天下来,无论是工作强度还是密度,都很大,她不敢停下来,也无法放松,她手里必须有事做,也必须集中注意力,将所有脑细胞和专业思考都放在案子上。
她只怕稍微一松懈,脑子空了,随之填进来的便是恐惧。
到了这一刻,痕检科前期能做的基本都做了,她的体力也透支了大半,脑子嗡嗡的,就连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经超负荷。
可是就在刚才,孟尧远又跑过来说了一些劝她宽心的话。
孟尧远是好意,薛芃心里清楚,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最怕有人劝,不劝还好,一劝就会胡思乱想。
薛芃没办法,只好逃出来,一个人待会儿。
她就那样低着头走路,步子很小,心里是空落落的,又憋闷,又发凉。
一年前,钟隶也是这么消失的……
种种迹象都显示,带走钟隶的人是毒贩。
而且当时情况危急,毒贩切断了钟隶的一条小腿,能如此当机立断且下狠手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自那以后,钟隶就再没有回来过。
薛芃心里很清楚,他大概率已经牺牲了,而且是死不见尸,很有可能后永远都不会找到他的遗体。
那些毒贩的凶残程度,薛芃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听过不少。
他们绝对有办法,可以做到让一个人“蒸发”干净,不留一根骨头。
而这一次,带走陆俨和康雨馨的人,有可能也是毒贩。
这层猜测,就是薛芃心里最惧怕的事。
她也非常冷静地思考过其中的可能性,也用过排除法。
若是为了利益而针对康雨馨,那么陆俨还有一点生还率,他也不会轻易受制于人,等到má • zuì药过后,一定会根据形势和环境来做出最有利于他的判断,更何况他的身手还不错。
可对方若是毒贩,以上这些分析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形势。
毒贩不知道陆俨的身份还好,要是知道,一定不会放他回来。
当然,这里面要面临的风险也比较大。
陆俨要是死了,康雨馨也得灭口。
毒贩在下这个决定之前,一定会权衡利弊,考虑有没有要了两人的命。
而最糟的结果就是,这些毒贩原本就是要杀康雨馨的。
那陆俨的生还率,就会降到最低……
一想到这里,薛芃脚下倏地一顿,随即飞快的甩了甩头,就刚才那番越来越极端的设想甩开。
她闭上眼,在原地定了两秒,让心情平复,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陆俨不会有事的,他命硬,那么多次危机他都过去了,他不是一般人。
但就在这时,薛芃心里却浮现出顾瑶曾经问过她的话:“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陆俨,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薛芃下意识闭上眼,心里也跟着一紧。
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有些事不是没想过,是不敢去想。
可现在,她似乎正处于这样的“世界”里,没有陆俨。
而这样的世界,她这十年来从未经历过……
薛芃心里一咯噔,瞬间睁开眼,一时间只觉得背后冰凉,一阵阵盗冷汗。
直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狗叫。
“汪、汪!”
薛芃的思路被打断了,回头时,就听到有人叫她:“薛芃!”
是警犬训练员王超。
薛芃这才想起来,陆俨失踪之后,她回到市局就立刻和王超联系上,让王超抽空去一趟陆俨家,把巴诺接到警队待几天。
薛芃迎上王超和巴诺,勉强撑起一点笑,弯腰摸了摸巴诺的后脑,然后就听王超问:“怎么样了,陆俨有消息了吗?”
薛芃直起身,对上王超担忧的目光,只摇了下头。
接着,她又低头看向巴诺。
巴诺很聪明,它一直关注着她和王超的动静。
薛芃轻声说:“我本来想带巴诺回我家的,但我这几天肯定要忙,还得加班,我怕没时间照顾它。”
王超说:“没事,巴诺先跟我回去,它从小就是在训练处长大的,就跟回家一样。”
谁知这话刚落,巴诺的头就转向另一边,隔了几秒,就开始狂叫。
王超有点始料未及,也从未见过巴诺这么不听话的时候。
没想到还没等王超呵斥,巴诺已经飞奔向刑侦支队。
“巴诺!”
王超的反应已经很迅速了,拔腿就追。
薛芃慢了一步,跟上王超,却因为大半天没进食,跑的不快,幸好距离不算远。
等薛芃跑近了,就看到在刑侦支队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两个身着便装的男人,他们不是警队的人。
而巴诺就抬起上半身,扑在其中一个男人的大腿上。
乍一看过去,还以为巴诺在攻击对方。
王超立刻抓住巴诺的缰绳,要将它扯开,但巴诺力气太大,当下又过于兴奋,一直用前爪去扒陌生男人的腿。
薛芃就在相隔三四米的距离停下来,只看到那被巴诺扒着腿的男人也弯下腰,伸出一手去揉巴诺的后脑勺和后脖颈。
那样的手法,就和陆俨一样。
薛芃一下子站住脚,愣了,却不只是因为男人和巴诺的亲昵互动,只因她在这一刻才注意到,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拄这一根合金拐杖。
薛芃张了张嘴,脑子一下子空了,思绪断片,一时接不上。
而她的目光就只是盯着男人低下的头,想看清他的容貌。
这时,王超已经将巴诺带开,教训了巴诺两句,随即和那个男人道了声歉。
男人似是笑了下,终于直起身,说:“没关系,我以前也养过狗,和德牧有点缘分。”
说话间,男人也掀起眼皮,余光扫到王超右后方有一道人影。
他起先并未在意,直到眼神瞟过去,终于和薛芃的目光对上。
男人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