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薛芃依然冷着脸,目光很淡,如同冰冻的湖面,而方紫莹眼里则暗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就这样看着薛芃,先是恍惚,而后出了神。
安静片刻,薛芃忽然问:“那天晚上,是谁坐在这里?”
方紫莹一顿,遂如梦初醒,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薛芃又问:“没有人?”
方紫莹吸了口气,隔了两秒又说:“是……是我……”
薛芃皱眉:“没有康雨馨?”
方紫莹这次摇头很坚决:“没有,只有我自己。”
薛芃:“可你刚才不是说,你站在那个角落里么?”
方紫莹“哦”了一声,解释道:“一开始我是躲在那里的,后来我看到刘吉勇害怕了,我知道自己有胜算,就鼓起勇气走到这里坐下,摆出成竹在胸的样子,用这套来唬住他。我还告诉刘吉勇,我有证人,也有证据,网吧那附近有个监控,拍到了他拉下口罩吸烟的画面。他听到以后,一下子就慌神了,然后就在这里给我跪下,求我放他一马。”
薛芃狐疑的眯了眯眼:“只是这样?”
方紫莹用力点头。
薛芃托着腮,歪着头,半晌没说话。
方紫莹这回没有躲闪,一直回望着她。
直到薛芃问:“那么,当时你母亲在哪里?”
方紫莹说:“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劝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到后来我说有证人和证据的时候,她也开始怕了,毕竟那个男人是shā • rén犯。”
听到这里,薛芃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几秒后,她轻叹一声,随即站起身,越过方紫莹。
方紫莹跟着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薛芃的背影。
薛芃脚下站定,侧身时,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你这个故事,有六成我是相信的,包括刘吉勇带给你的伤害,对你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有他那些毫无下限的恶行,以及你为了能逃过一劫,用根本不存在的所谓‘证据’来威胁他——我之所以相信这些,是因为它们符合整个故事逻辑,也是因为我经常接触案发现场的经验。”
方紫莹张了张嘴,问:“那还有四成呢?”
薛芃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背对着她说:“还有四成,是我不相信你可以一个人完成这些事。”
方紫莹:“为什么不可以,这件事不复杂,也没什么难度。”
“的确没有难度,但它需要的是勇气,和克服心理障碍的决心。”薛芃说:“我虽然不了解刘吉勇,但我了解你的经历,我相信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都没有迈过去。”
“为……你凭什么这么说?”方紫莹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旦颤抖,还夹杂着某些激动的情绪,好似被薛芃戳中了死穴。
薛芃的声音却很轻:“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女生,她敢拿起刀,杀死她最崇拜,最信任的同学,这个女生也一定敢单独面对她的继父,威胁他答应所有条件。”
此言一出,方紫莹没了声音。
她的耳边嗡嗡的,恍惚间好似又听到了十年前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小莹,勇敢一点,没有人有权利去伤害别人,你也不欠任何人,也不需要自卑,这些事根本错不在你,他们只是在给你洗脑……”
想到这里,方紫莹低下头,眼睛渐渐热了,眼前很快模糊成一片。
然后,她听到薛芃说:“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女生不仅有勇气,也足够狠,敢在学校天台shā • rén,为什么她还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受到继父欺凌而不敢吭声,也从没有拿起刀,刺进她继父的身体,就像她杀死她的同学一样……”
是啊,那么长的时间里,方紫莹有很多种办法,无论是拿起刀,还是下毒,或者用其它方法。
她和刘吉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若真是个狠角色,刘吉勇必然不敢步步紧逼,将她欺负成那样。
而且方紫莹没有好口才,她说话很容易紧张,在薛芃盯着她的时候,她也多次回避目光。
试问这样一个她,是怎样做到单枪匹马的面对有经商背景,且善于胡搅蛮缠,坏到骨子里的刘吉勇,难道她突然“觉醒”了?
正如方紫莹所说,这件事不复杂,也没有难度。
但在操作上,方紫莹的执行能力,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