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很快上前。
薛芃一怔,说:“可现在时间还早,再给我们点时间,也许我们就能……”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没等薛芃说完,陈末生就将她打断,“要侦破这个案子,要帮我们父子找出真相,你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只要你们记着,刚才的话。”
陆俨:“你信我?”
陈末生:“要是你这样的警察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
……
几分钟后,陆俨和薛芃回到了“牢房”。
临进门前,还和站在门口的康雨馨对上一眼,康雨馨追问两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两人都没有回答。
等到进屋,铁门锁上,年轻男人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兜里拿出一个优盘,从铁窗递了进来。
陆俨接过优盘。
年轻男人未发一言,仿佛笑了一下,便抬脚离开。
片刻后,等年轻男人的脚步声消失了,薛芃才轻声开口:“他们要做什么?”
陆俨:“到了这一步,要么就是放了所有人,即时止损,要么就是釜底抽薪,最后再试一把,看能不能逼出真相。”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后者的成功率微乎其微。
薛芃说:“如果再像之前那样还原案情,针对证人逐一询问,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
陆俨拧了下眉,说:“除非陈末生决定豁出去。”
“你是说……他要来狠的?”
“我也希望是我估计错了。”
薛芃没接话,再回想刚才陈末生的种种古怪,以及突然把他们送回来,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到目前为止,形势已经陷入僵局,所有证人都受到了“善待”,无论是还原案情还是一对一询问,证人们都是毫发无伤,既没有饿着大家也没有虐待。
时间又过了一天,在最初的惊吓之后,所有人都慢慢接受了现实和现状,也做出了对自己比较有利的选择。
比如不是真凶的,方紫莹、李升就选择老实交代,而和真凶有牵扯的,像是宋金,就选择胡说八道,还有康雨馨这种,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大家都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也都清楚只要配合,就会没事,渐渐地也不再怕陈末生几人,因为他们除了端着枪吓唬人之外,从头到尾都像是纸老虎。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
除非,出狠招。
陆俨将手中的,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了。”
薛芃点了下头,垂下眼,有些失落。
陆俨就靠在桌边,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低声问:“怎么了?”
薛芃眨了下眼,说:“其实陈末生的感觉我能体会。那种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寻找真相的无力感,就像我,明明觉得方紫莹不是真凶,可又无能为力。我原以为只要做了痕检,只要接触了案发现场,累积经验,再回顾我姐姐的案子,也许就能发现端倪。可是等我真的成为痕检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每一步都太难了。”
“翻案要讲证据和程序,档案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到的,每一步都需要审批。而且都过了十年了,就算我是痕检,我也没有侦查权,我不能把当时所有证人都找出来,挨个儿盘问,那样我就是知法犯法。当我意识到翻案有多艰难的时候,再回想十六岁那个励志要成为痕检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相比之下,陈末生不是警察,也没有那么多顾及,他坐过牢,也尝到过绝望的滋味,心里的冤屈和骨肉分离的痛苦,早就令他豁出去了。
陈末生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他还怕什么呢?
就在刚才那一刻,薛芃清晰地感受到自陈末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力,那是一种即便拼尽全力,也斗不过天的感觉。
尽管陈末生布了这样一个局,却依然玩不过人心。
当他知道,就算他在这个厂房里困死所有人,也无法挖出陈语那场事故的真相的时候,他就在那一瞬间被打败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陈末生还没有完全豁得出去,他还指望着他们将这里面发生的故事,找到的答案带出去,借助警方的力量继续追查后续,用法律来还他一个公道。
如若不然,陈末生完全可以将这里每一个人都杀死,权当报仇。
想到这,薛芃不禁自问,如果有一天,薛奕被害的真相就摆在她面前,她能豁得出去么,能不能有勇气脱掉制服,不顾后果不计代价的挖掘真相,令逝者瞑目?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薛芃低下头,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她的后脑也多了一只大手。
陆俨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将她拢进怀里。
薛芃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脸靠向他的腰侧。
陆俨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说:“不要被这个案子影响情绪,以后咱们还会见到人世间更多不公,咱们只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尽可能去还原真相。”
薛芃“嗯”了一声,应道:“放心吧,我只是感叹一下,一时的沮丧不会改变我的职业理想,也不会打败我。正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不公,才需要有人负重前行。我能成为这里面的其中一员,是我的荣幸。”
薛芃的手又圈紧了些,感受着他的体温,微微扬起头,看着他说:“我也很感激,在这一路上能遇见你,一起走下去。”
陆俨低眸回望,唇角勾起,一手滑向她的脸颊,轻抚着,另一手则与她十指交缠。
无需多言,薛芃已经明白。
就在这时,靠床的墙壁上发出几声“咚咚”响声。
薛芃和陆俨同时一顿,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走到门边。
很快,康雨馨的声音就从隔壁传来:“情况怎么样了,给个痛快话!”
陆俨回道:“暂时还不知道。”
“真是优柔寡断。”康雨馨冷笑一声,“我倒是有个提议,要是再把咱们放出去,要不要联手?我还真不信陈末生敢开枪。”
听到这话,薛芃皱了下眉:“你要硬闯?”
康雨馨反问:“难道坐以待毙?你们不是警察么?”
隔了几秒,陆俨开口了,却不是对康雨馨:“许景昕,你怎么看?”
许景昕平静地回:“我不同意硬闯。”
他这话既是回答陆俨,也是说给康雨馨听的。
康雨馨:“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拖我后腿?”
许景昕反问:“你要是想硬闯,尽管去。我一个瘸子,只会连累你。”
康雨馨:“你!”
薛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对陆俨说:“她就是想激你出手,如果真的硬闯,她肯定不会往前冲。别上当。”
陆俨扯了下唇角:“我明白。”
另一边,康雨馨也压低了声音,对许景昕说:“你看不出来我是在激陆俨站出来?这时候不刺激他,难道在这里等死?”
许景昕笑了下,却并不走心,还用拐杖碰了一下自己的义肢,说:“我就是提醒你,我是伤残人士,任何危险活动都别捎上我。”
康雨馨瞪了他一眼,对着空气生了会儿闷气,很快又换了张面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让你往前冲呢,我可舍不得。”
说话间,康雨馨还靠了过来。
许景昕也不躲,只是瞅着她,似笑非笑的说:“当然,那几个老家伙趁你不在就挖你墙角,分拨利益,你憋了一肚子的气,急着回去算总账。可要是没有我,你怎么狐假虎威呢?”
康雨馨“啧”了一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看我啊,你当初受伤那么严重,是谁一直在照顾你,真是狼心狗肺。”
许景昕缓慢的拨开她的手,拄着拐走到桌边坐下,又落下一句:“要不是老东西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你会受这份委屈?”
话落,许景昕又朝康雨馨扫了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冷了几分:“至于隔壁,他们到底是警察,我劝你不要再招惹。要是再弄出烂摊子,我不会帮你收拾。”
康雨馨脸色一变,却没吭声。
她一向最识时务。
而就在许景昕撂狠话的时候,薛芃也贴在门边,试图听那边在说什么,但只是隐约听到交谈声,语气不是很好,却听不清内容。
再一抬眼,对上陆俨带笑的目光。
陆俨倒是气定神闲的,靠着门框,不紧不慢。
薛芃问:“你不好奇他们在对峙什么?”
陆俨说:“无外乎就两件事。”
“哦,说说看。”
“第一,利益,第二,内斗。”
薛芃仔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利益,康雨馨一定不会放手,内斗,她也一直没停过。
薛芃叹了口气,拉着陆俨离开门口,这才轻声说:“还有件事,你发现没有。许景昕和那个一直戴着口罩的男人明明是朋友,可是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却一直没有交流。如果换作我是他,起码我还会质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他好像并不在乎被这个朋友出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