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背后传来王板儿的声音。
“素蒸饼怎么卖。”
“两文钱一个,客官。”
“羊肉蒸饼也是两文吗?”
“小本经营,五文一个。”
“我家人丁旺,需多买些蒸饼,店家可能送至我家?”
“人丁几何?”
“家中七口,个个胃口如牛。”
这摊主和王板儿你一句我一句,不多时便挑着担子,跟着王板儿走了。
江鹤同拿起一个叫“磨合乐”的人偶,付了银子,随手递给林鹿春,这才说道:“去茶馆坐坐。”
“师父,那蒸饼摊主有问题?”在茶馆里落座之后,林鹿春问道。
“那是玄机楼的人,负责接引之事。他们刚才说的,是玄机楼的切口。”
所谓切口,便是暗号。
江鹤同出身玄机楼,当然是能听懂的。
刚才那瘦高个儿先是问此处有没有在玄机楼说得上话的人,摊主便告诉他,有一个香主。
瘦高个儿不满意,摊主又告诉他,见楼主也不是见不到,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于是瘦高个儿又说,自己兄弟七人,个个武艺高强。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让江鹤同想起了一件事。
恰巧这时茶博士过来看茶,顺带着该说了一些城里的新鲜事。
要说天下之事,玄机楼或许知道得最清楚,但一城之事,却是城里的茶博士知道得最多。
“客官可知,昨夜皇城里出了件大事?”
林鹿春拿了一块点心,心想着,不就是御书房失火的事?
然而她转念一想,这御书房失火,皇帝便是为了面子,也不可能宣扬到平民百姓耳朵里。
“铃谷七怪重出江湖了!”茶博士信誓旦旦地说道:“昨晚有人起夜,见窗外有东西反光,走近一看,便看见一口宝刀落在巷中……”
茶博士的话让林鹿春一口茶差点呛在嗓子眼里——那口宝刀就是她昨天随手扔下的,正是从瘦竹竿手里夺来的那把障刀。
“这就难怪了。”茶博士走后,江鹤同略加思索,便知道了那瘦高个儿的身份。
“师父,铃谷七怪到底是什么人?”林鹿春问道。
江鹤同想了想,回答道:“铃谷七怪十年前也是江湖中令人闻风色变的恶人,其名声倒是与江无天的几个爪牙不相上下。”
接着,江鹤同便将这七人一一介绍了一番,林鹿春也由此知道了昨天那七人的姓名和生平。
铃谷七怪,分别是催命铃乌金鸣、色书生白如海、赛娇娥程妙音、胖流星厉小波、螳螂刀王板儿、刽子手屠不尽、酒肉和尚邹城平。
这铃谷七怪里,老大乌金鸣,便是昨天夜里那个披头散发、脸色乌黑,使铃铛做兵器的怪人。
乌金鸣年轻时原本不过是个算命打卦的方士,四处招摇撞骗。
偏偏一日,有个妇人找她去家里做法事,叫他进了家中书房。
这妇人口称自己夜半总是听见书房有响动,怀疑家中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乌金鸣很是聪明,借着在书房里做法事的空当,想要翻找这家值钱的物件,却不想无意中翻到了一本武功秘籍。
乌金鸣顿时明白,这妇人恐怕不知道她家中夫婿是个江湖人,一时间贪心大起。
他信誓旦旦,说是妇人的丈夫被邪祟附身,必须服下他配好的“符水”,再加以法事驱邪才行。
这妇人信以为真,将那充做符水的méng • hàn • yào下在了酒里,她丈夫虽是江湖人,却不防备自己的妻子,喝下酒便昏睡了过去。
藏在暗处的乌金鸣见此,顿时凶相毕露,杀了妇人全家,夺了秘籍扬长而去。
他那一手以铃声对敌的本事,便是由此而来。
而昨夜被林鹿春打伤的饼脸书生,便是白如海,是铃谷七怪里的老二。
这人既然叫色书生,自然就是个采花大盗了。
昨日要抓了飞鱼快活快活的,便是这人。
白如海使的一把逍遥扇,轻功在七人里也是最佳,昨日飞鱼的伤,恐怕也是他所为。
至于赛娇娥程妙音,便是昨日那半男不女、使峨眉刺的怪人。
这人初时倒未作恶,只是他身为男子,却总将自己想作女子,日日遭人乡邻耻笑欺侮。
日子久了,程妙音终于忍无可忍,屠尽了村中乡邻,入了绿林道,最终机缘巧合地和其余六人混在了一起。
剩下四人里,胖流星厉小波、螳螂刀王板儿、刽子手屠不尽三人原本就是绿林道的,也都作恶多端,倒也不必再多赘述了。
只那最后一个酒肉和尚邹城平,出身却不寻常。
邹城平原本是少林寺戒律院的一名武僧,原本是个正派人。
他入了绿林道之前,七怪还是六怪。
六怪人人性子乖戾,一日酒后戏语,说是天生的坏人没什么意思,若是能把好人变了坏人,那才是好本事。
六人酒酣耳热,一时起了性,以千两银子做赌,说是谁能把少林寺戒律院的和尚变作恶人,其余五人便一人给他千两纹银。
打定主意,六人便使出浑身解数,愣是让戒律院的和尚宏微破了酒、肉、杀生三戒。
这宏微原本大好前程,若不做错事,现在当和如今的少林长老是一个辈分,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最终不得不出走少林,改回俗家名字,叫了邹城平。
加上其余六人有意引导,以致邹城平自暴自弃,七人才最终成了结义兄弟。
原本自黄巢兵变之后,中原便是乱象频生,坏人自然是抓不尽的。
可偏偏铃谷七怪个个坏事做尽,又做了结义兄弟,狼狈为奸,所做之恶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江湖正道看不过眼,于是纷纷出手,将这几人逼到绝境,遁入深山,再不敢出来,方才罢休。
江鹤同也没想到,这七个败类竟敢出来,还和玄机楼做起了买卖。
那茶博士所说的宝刀,便是螳螂刀王板儿的兵器。
据传这把刀乃是名匠所铸,天下没有第二把。
就是不知,王板儿昨日碰上了什么事,竟连兵器都丢了。
江鹤同不知道,那“罪魁祸首”就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纯良地听他讲故事。
……
另一边,飞鱼受了伤,走到半路便有些挨不住,一直到了巳初才堪堪走到竹屋。
竹屋前,一个俊美的男子正立在水边,手里拿着一堆指甲大小的石子,在水边打着水漂。
这人手法纯熟,一颗石子打出去,能打出三五个水漂来。
只是若是有人走到近前,便会发现,这人双眼无神,竟是个盲人。
如果说江鹤同的长相是兼具中原与胡人之美,此人的长相,便是温润到了极致。
飞鱼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公子近前,没敢说话。
不想那公子却先开了口。
“回来了?”
“是,婢子、婢子去采买了些——”
没等飞鱼说完,那公子突然面色一变,抓住她手腕,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快!快!”
说着,他便扯着飞鱼要往屋里走。
飞鱼来不及阻拦,就听见梆地一声,公子的额头撞在了屋前的竹子上。
那公子猛然冷静下来,苦笑道:“我一时情急,忘了这里有棵竹子,你快些去敷药吧,不必管我。”
飞鱼看着他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又想起对方把自己当成了红玉那个贱婢,心中大痛,却有苦难言,只得急匆匆进了竹屋,以免公子察觉自己情绪有异。
她自然不是红玉,此前也从没做过谁的婢女,之所以留在公子身边,是为了报恩。
这公子原本是江南巨富陆中荣的儿子陆静泊,因乐善好施、救人之急而闻名江湖。
然而陆家去年遭逢巨变,被人屠戮满门,万贯家财也一夕散尽,昔日救济之人却忘恩负义,无人前来相帮。
飞鱼知道这一切是何人所为,却不敢告诉陆静泊。
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陆静泊的婢女红玉。
他一时善心收留的孤女,竟是党项人派来刺探他家财的奸细。
可偏偏当日飞鱼赶去救人的时候,陆静泊昏迷中听见她走近,下意识叫出的名字便是红玉。
红玉!红玉!
飞鱼敷着金疮药,暗自咬牙。
总有一天,我要拿你的人头,祭奠陆家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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