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春和江鹤同对视一眼,都觉得疑惑万分。
花朝阁虽然与玄机楼不睦,但却从来没人听说她们与明教有何过节。
江鹤同又不知罗荧身份,自然也不知道这十六个香主有何蹊跷。
然而不等他和林鹿春猜出个子卯寅丑来,法蒂玛就从内室走了出来。
原来她等着侍婢服侍她梳洗,左等右等也没见着人,心下便有些恼怒,以为这些婢子偷懒耍滑,胆敢不将她放在心上。
只是法蒂玛人一出来,看见婢女的脸,立刻就忘了兴师问罪。
“啊!鬼!鬼!”
法蒂玛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后蹭,狼狈得连圣女的体面都不顾了。
“法蒂玛,我的好姐妹……”
空旷的圣女殿里,罗荧的声音在回荡。
当她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屋顶上的江鹤同僵住了。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
可是罗荧为什么会将他母亲的声音学得这么惟妙惟肖?
江鹤同之前不是没有见过罗荧,那时她的声音和现在完全不同。
他哪里知道,罗荧平时的声音才是伪装出来的。
这个女人二十年来隐姓埋名,顶着另一张脸,用另一个声音说话。
除了仇恨,她所有的东西都与从前的罗克珊娜剥离开来,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江鹤同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飞下屋顶,想要破门而入,问个明白。
“小心!”林鹿春余光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连忙拉住江鹤同的手腕,将他往后一带。
下一刻,一个白发男人停在了两人面前。
这人的头发、眉毛、睫毛都是白色的,在明教昏黄的烛火下,像是画中不食烟火的神仙。
就是开口的时候格外不讨人喜欢。
“赶紧走!别多管闲事!”
公冶澜极不情愿地从暗处走出来,眼神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他此举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怕里面的人发现。
公冶澜看着江鹤同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哼了一声,“好歹不像那狗男人……”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江鹤同也不知他到底是谁,只得说道:“还请阁下让开,在下身有要事。”
“你现在来还有什么用?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放你娘回来!”公冶澜想起上次为罗荧诊脉,心中气苦。
早知这江鹤同也要来报仇,他又何必放罗荧出谷呢?
反正这小子要是死在明教,他也不心疼,左右都是流着江家的血。
现在倒好,罗荧把自己的身子都糟践完了,若是不让她亲手报仇,更是得不偿失,万一……
公冶澜想到这,突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因为担心她才来的!”
江鹤同听了这半天废话,还不知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一时便要动手,想要先将这糊涂人击退了再说。
“阁下再不让开,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与此同时,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公冶澜见情况不对,立刻冲了进去。
殿里,法蒂玛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扭曲惊恐的神色,已然气绝。
她竟然是被吓死的。
原来罗荧带来的十六个香主,长相和她从前的侍女非常相似。
只需要稍加修饰,这些人就能将罗克珊娜还是圣女时的场景重现在法蒂玛眼前。
更别提罗荧满身满脸都是阿尔明的血,法蒂玛看见她的时候,便以为是罗克珊娜前来索命,连她的脸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因为连续的惊吓一命呜呼。
“愿你我二人至死不忘金兰之谊。既然你早就忘了,那么你就先死了吧,法蒂玛。”罗荧将那支金钗拿起来,戴在了法蒂玛的头上,物归原主。
“你怎么在这?”罗荧回过头时,一眼就看见了公冶澜,同时也看见了迟来一步的江鹤同和林鹿春。
“我怕你死了,没得坠了我的名头!”公冶澜抱着手臂,没好气地说道。
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海棠飞奔进来,急声说道:“阁主,明教的人来了!”
众人顾不得叙旧,纷纷运起轻功要逃出明教。
这里毕竟是波斯的地盘,明教势力甚大,非是寻常门派比得上的。
林鹿春见江鹤同往外跑,自己也稀里糊涂地往外跑,一时闹不清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照理说,法蒂玛这种人应该没多少好姐妹,总不可能她和罗克珊娜有血海深仇,和罗荧也是如此吧?
难道说……
林鹿春往前飞奔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罗荧。
只见罗荧脸色惨白,行动间也慢了下来,倒像是受了重伤似的。
“阿娘!”
江鹤同看着罗荧的身体直直地往下坠,便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别人不知道,他却认识那支金钗。
幼时,阿娘曾拿着那根金钗告诉他,那是她的至交好友送给她的。
除了他阿娘之外,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有那样的金钗。
所以在看见金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罗荧的真实身份。
只是江鹤同到底慢了一步,在他之前,公冶澜就已经把人接住了。
“小子,你要是有良心,就拦住后面的追兵,让我给你阿娘疗伤!”公冶澜怀里抱着个人,轻功自然快不了,见身后之人越追越近,连忙出声喊道。
“我如何信你?”江鹤同拧着眉头问道。
“如何信我?要是没有我,你阿娘二十年前就死了!”公冶澜冷笑了一声,不知甩了个什么机关在身后,明教的追兵一到,便扑通扑通地倒了一地,个个脸色乌黑,眼见是中了剧毒。
江鹤同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又想起沐雪冰提到的公冶神医便是一头白发,容貌异于常人,立刻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带着阿娘先走。”
他拔出长剑,停了下来。
林鹿春这时突然窜到前面,一把将罗荧从公冶澜怀里捞了出来,背在背上就往前跑,“这时候还断什么后?赶紧着跑吧!”
明教内部教众不知有几千几万,他们这几个人哪里杀得过来?
更何况留得越久,shā • rén越多,仇怨也就越深。
此时留在这,岂不是给人当出气筒的?
“臭小子,将人放下!”公冶澜气急败坏地追着林鹿春跑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赶紧运起轻功,向着两人的方向追去。
等到身后追兵寥寥无几的时候,一群人已经从巴哈塔逃到了西拉夫城。
公冶澜为了追上林鹿春,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
偏偏他这人又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一边追还要一边和林鹿春斗嘴。
林鹿春挖苦消遣旁人的本事也不是吹的,这两人你追我赶,时不时还要互相讥讽两句,林鹿春自己脾气倒是挺好,公冶澜在她身后却被气的直跳脚。
实际上公冶澜之所以能紧跟在林鹿春身后,是因为林鹿春一只手一直贴在罗荧的后背,为她疗伤。
若是她全力逃跑,身后的人谁也不可能追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