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还在为那晚的事情生气,霍仪几乎是焦急地先要退让:“之前说道孩子的事,孤……”
“不。”云容再次睁了眼,轻轻打断他,“我想王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云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同他说过话,更没有真的对他求过什么,霍仪的心都跟着颤,恨不能把整个江山捧上。
“什么?”
云容直直地看着霍仪的眼睛,他的眼里有些血丝,还有一抹小心翼翼的柔情,云容第一次发现。
“……我到大夏够久了,承蒙圣宠有愧,多谢王上错爱,只有一愿,若是我死在这里,王上可否送我回襄国?”
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喊他“王上”,现在这个时候云容知道该怎么说话,虚与委蛇,示弱,乞怜,都没什么。
“我自小在襄王宫长大,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家国血亲尚在,我念故土,念亲人。”他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十分勉强,像是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云容很难过没有等到王兄,但看开些或许这也算做一种解脱。
“求王上怜我这一回,云儿必不忘君恩。”
难得神智尚且清醒,云容费力地说完,依旧看着霍仪,像是在哀求,眼底恍然有泪光,甚至一只手攥着霍仪的衣袖。
霍仪滞住,心中沉痛,他要他怜他,他如何舍得拒绝?可是……
“别说这些话,云儿不会有事的,孤也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没有回避云容期求的目光,静静地回视着他,便是整个大夏倾覆,他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云容眼瞳微微一颤,像是已经知道了霍仪避重就轻的答案,一滴泪顺着漂亮微红的眼尾无声滑落。
“你不能……”他声音无助地发颤。
“孤不要你感念君恩。”霍仪说,“云儿在夏国的时日并不够久,不够,一辈子都不够。”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他走的,他就是他的人,就算是死他也该和他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云儿难道还不明白孤吗,你要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心不在这里也可以,孤可以等,但是身必须留下。”他无情地把真相撕开,告诉云容,“跟孤求饶也没用,这都是你该受的。”
霍仪眼底涌起的决然和独占之欲都显得阴暗,云容木然了一会,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像是不肯相信。
而霍仪还拉着他的手,一直到云容再次失去意识昏睡过去,霍仪都没有再说话。
他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来,就该要吓到云容了。
淑儿端着漆金托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王上还是如之前一样坐在床边。
三日来他一直都是这般姿态,不肯离开,亦是衣不解带不眠不休,面容看不出憔悴,整个人也依旧高高在上不容人直视。
但是此刻淑儿看出了他眼里的阴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慑人的风雨,他是九五之尊,让人拜倒臣服,淑儿却不由看入了神。
那样深刻的神色,淑儿毕生第一次见,心中骇然的同时却没法收回目光。
他还是那个威严冷戾的帝王,但是又不同了,眼神是疯狂的侵占,但波澜里藏着……害怕,淑儿怔然,不由攥紧了手指的托盘。
他也会害怕吗?
霍仪的眼中一直只有昏睡的云容,他一直看着他,看不到别人,所以没有看到帘后的淑儿。
许久之后,霍仪用很低的声音对昏睡的人叹息:“云儿若是回了襄国,那王陵里孤又该往哪里去,一日夫妻百日恩,云儿可不能这样无情。”
云容听不到他说的这些,淑儿等了片刻才进去。
“王上这几日守着殿下未曾休息,御膳房特意做了补身的汤。”淑儿把东西放下,抬眼去看霍仪,“还望王上保重身体。”
霍仪一时未动,淑儿抿了抿唇,又柔声说:“外面还有许多大臣关心王上身体,这边有奴婢守着,王上先去休息吧,否则便是奴婢们的罪过了。”
淑儿是个和善温柔的人,也很细心体贴,她是瑶台宫的大宫女,都是在云容身边伺候的,所以相比起其他人,她没有那么怕霍仪,旁人这时候是断然不敢进来的。
但也只是比起来没那么怕,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她说完之后久不见霍仪回应便有些忐忑,再偷偷去看,发现王上还是她进来时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更不曾多看她一眼,只始终看着床榻上的云容。
她其实不应该在里面多待的,王上的脾气谁都清楚,她现在在这里打扰,指不定下一刻霍仪看她不顺眼了直接让人拉出去杖毙。
但是淑儿却移不开脚步,视线转到托盘上,里面还放着一碟精致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