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悠扬的笛声回荡在吏部的大堂之内。
咦?笛声?不是古琴声?
那官员转头,只见隔壁的案几后某个吏部官员闭着眼睛,卖力的吹笛子。
你丫的搞什么!
古琴官员怒了,难道就这么罢手?做梦!他一咬牙,继续露出温和的笑容,重重的拨着古琴的琴弦。你吹你的笛子,我弹我的古琴,井水不犯河水。
吹笛子的官员听着激荡的琴声,愤怒的转头,明明是我先来的,插什么队啊,他更加用力的吹奏笛子,绝不会输给那毫无素质插队的人。
任恺听着房间外的琴声和笛声,只觉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谁有雅兴琴瑟和谐,没想到竟然是各弹各的。他失声笑道:“这是谁家的纨绔,一点音律都不懂吗?”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出去呵斥几声,没水准就不要丢人现眼,两只猪都比你们吹奏的好。但是此刻他只想与胡问静干干脆脆的把话说清楚。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与以前的冷静和老谋深算完全是两个人。”任恺端坐在案几后,一缕檀香在他的身后散发着清香,缕缕的烟雾在阳光下洁白如云。他紧紧的盯着胡问静的眼睛,若不是亲眼见到胡问静一点都没变,眼神还是那么的嚣张,差点以为来吏部上班的胡问静是个假冒伪劣脑残次品。
胡问静到了吏部三天,吏部的话题就没有离开过胡问静,今天,胡问静又闹出事情来了,竟然在吏部铺床办公,这么离谱的事情要说胡问静没有什么计划,任恺不如去撞墙算了。原本任恺还想冷处理胡问静,逐渐割断关系,但此刻却不得不召唤胡问静见面,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又不是恋爱,猜来猜去干什么,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好了。
“我?”胡问静一脸的茫然,“我只是按照本性做事啊。”
任恺冷冷的看胡问静,信你脑子就有病了:“此处没有外人,何必说谎?有什么目的且说出来,老夫能帮你就帮你一把。”最讨厌这种菜鸟了,就是在该坦诚的时候不坦诚。
胡问静惊愕的看任恺:“胡某说的是真心话。当日胡某根基不稳地动山摇,是个门阀权贵就能干掉我,胡某自然要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有错,现在胡某是官了,而且是个人尽皆知的混吃等死的闲散官员,只要胡某不造反多半能够当一辈子官员,谁也不会找胡某的麻烦,胡某当然要安心享受生活,恢复胡某的本性。”
任恺呆呆的看着胡问静,懂了,暴发户!
“唉,真是老了。”任恺捶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真是老了,竟然没有想到简单的答案,胡问静为什么在谯县的时候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在洛阳的时候像是八级脑残,那是因为她的地位不同了。胡问静以前是平民,自然要顾虑各方势力,压抑自己的内心,不然小小的县令就能让她家破人亡。现在胡文静是官了,背后还有他站着,她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任恺失笑,久贫乍富,难免有些行为失控,他咳嗽一声,鄙夷的看着胡问静:“何以如此浅薄?”
胡问静不回答,抬眼看天花板,就知道你一定信这些谎言。
任恺正色道:“老夫知道你以前活的太压抑,此刻多半有些猖狂,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你做的太嚣张跋扈只会得罪了其余人,对你没有一丝的好处。你的路还有很长,不要因为一时的激动而做了……”
“嘭!”房门被吴侍郎重重的推开,大步走了进来,狠狠的盯着胡问静许久,然后转头对任恺道:“任公,不能任由胡问静继续闹下去!”胡问静举手:“我什么都没干!”吴侍郎恶狠狠的盯着胡问静,眼神之中的怒火都要流淌出来了。
任恺一怔,吴侍郎为什么看上去比胡问静还要激动?他淡淡的推出一盏茶,道:“吴侍郎且喝口水冷静一下,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绿茶,最能静人心魄。”
吴侍郎冷冷的注视着任恺,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老头子,他厉声道:“你还有心情喝茶,吏部就要完蛋了!”
任恺呆呆的看着吴侍郎,看来一杯茶不够,起码要一百杯茶才能让吴侍郎冷静下来。
“喝茶?你还有心情喝茶?”熟悉的呵斥声传进了房间,大缙朝的礼部尚书大步走了进来,怒视任恺,而礼部尚书的身后是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六部的个个侍郎和一大群朝廷官员,人人盯着任恺的眼神仿佛看着毁灭世界的恶魔。
胡问静小心的向门外移动,一群六部尚书和侍郎头都没回:“你就是胡问静,站住了!你才是罪魁祸首!”
胡问静坚决反对:“休得胡言乱语,胡某行的正站得直,什么都没做,你们要是敢诬陷我,我就告到皇上面前去。”
……
户部大堂的一个角落中,某个官员仰天大笑,伸手解开了衣襟,敞开胸膛:“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就在他的左近,一个官员一脚踩在案几上,仰头拿起茶壶猛灌,任由滚烫的茶水从他的脸上,嘴角,鼻孔,流落到了脖子上衣衫上地上。他只是大声的痛快的呼喊:“好茶!吾从未想到俗不可耐的户部之内竟然可以喝到如此的好茶!若吾所料不错,这茶叶产自徽州宣城泾县的桃花潭镇村口的那十八株绿茶,而这水是洛阳城西百井坊巷的第七十八口井的水!”
工部的大堂之中,某个官员扯掉了衣服,钻到了案几之下酣睡,鼻鼾声震撼整个大堂。
兵部的大堂之内飘荡着一缕缕的白烟,一群官员手忙脚乱的叫着:“烤肉好了吗?”“谁把我的烤白菜拿走了?”“我有一本公文,文理不通,内容俗不可耐,正好可以当柴烧。”
整个洛阳的六部衙署之内充满了豪放而不羁的空气,无数名士显露出了风流本色,让众人为之侧目,慨然泪下。为什么我等一直只是个小官,为什么我等明明才华盖世却无人问津,为何我等容貌俊雅却只能贴几片黄瓜美容,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大缙朝的名士风流的真相啊!
阳光之下,工部某个官员举起手中的酒杯遥祝道:“胡问静,多谢你了,若在下他日名动天下绝不会忘记阁下今日的启蒙。”
寒风之中,礼部某个官员坐在一颗歪脖子树的树干之上,慢慢的拱手:“胡问静,没有你,哪有我。”
浓烟之中,刑部的某个官员看着烟火,浅浅的笑:“胡问静,你带我走进了这扇大门,若是你将来犯在我的手中,我定然饶你三次不死。”
中药的香气中,某个官员小心的给母亲端上了药汤:“以后娘亲每天看着孩儿批改公文,孩儿定然可以更加的为国效力。”一个小孩子爬上了案几,随手撕掉了一份公文,那官员微笑着:“以后为父一直看着你长大,浑身充满了力量。”一角,他的娘子正在铺褥子。他幸福的微笑:“全家在此,吾当以衙门为家,全家为人民服务。”
激荡云间的歌声中,一群小吏手拉手转着圈:“从今以后,我等就是桃林七君子。”
半日工夫,整个洛阳的各个衙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七品以下官吏尽数学会了名士风流,用各种方式展示着自己的无尽风采。
……
一群尚书侍郎挤在吏部尚书任恺的房间之中,怒视任老头:“这是你犯下的错误,必须由你解决!”打死没想到胡问静到了洛阳之后不过三日,立马“斩杀”了整个洛阳的基层官员,如此屠夫岂能任由她为祸人间?任恺必须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任恺瞪回去:“谁说是老夫造成的?老夫只想让胡问静当个衙役,是谁把她提拔成了官员你们找谁去!”谁污染,谁治理,没得硬要算在老夫的头上。
胡问静瞅任恺,就知道任恺不会有魄力让她当官,那么是谁拉了她一把?
一群尚书侍郎冷冷的转头看胡问静,其实要处理一群三秒钟就学坏了的基层官员非常简单,只要杀鸡骇猴,把带头“癫狂潇洒放浪不羁”的胡问静踢出朝廷官员队伍就可以了,没了领头羊,其余人谁敢放肆?但是胡问静的情况有些特殊,属于标准的形象工程,这面旗帜万万不能倒,否则天下百姓会认为冒死救了朝廷大官只是洛阳三日游,脑子有病才会救官员。
胡问静高高举手:“我有办法。”
一群尚书侍郎狠狠的盯着胡问静,又想捣乱?
胡问静背负上手,朗声道:“停职留薪!只要胡某的俸禄不少,品级不降,胡某愿意接受朝廷的处分,回到家中等待实职。”
一群尚书侍郎意外的看着胡问静,这个办法一点点都不新鲜,好多官员都有类似的想法,但是顾虑到胡问静会不会闹腾,贾充会不会借机发难,所以才一直没有人提出来,既然胡问静自己提出来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你真的愿意停职留薪?”吴侍郎认真的问道,只要胡问静自己愿意,操作的空间就大的很了。
“当然不愿意,除非升到八品,加俸禄。”胡问静坚决的道,“胡某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将我停职?胡某还要好好地为朝廷奉献光和热。”
一群尚书侍郎一点不在意提出停职留薪的方案的胡问静忽然变卦,讨价还价而已,这种事情太普通了。
“晋级不可能,加俸禄倒是可以考虑。”吏部吴侍郎缓缓的道。众人都点头,九品官的俸禄只有一年两百石,只要胡问静愿意停职留薪,立马涨到四百石。
“成交!”胡问静干脆极了。
任尚书的心中有浓浓的中计的感觉,胡问静闹腾了三天,不会就是想要不干活白拿钱吧?
一群尚书侍郎也看出来了,胡问静压根没想在吏部为人民服务。众人冷笑,这也没什么,大缙朝挂着朝廷官员的职务,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一辈子没有踏进过衙署半步的人多了去了,竹林七贤当中就有好几个有光拿俸禄不干活的经历,胡问静想要挂着官员的名字享受人生,也不过是万千大缙硕鼠中的一个,尚书侍郎们一点点都不介意。
“好,就这样。”一群尚书侍郎拍板,说什么都要先把人人都学名士风流的风头压下去。
一炷香之后,洛阳六部流传着一个消息,大缙朝第一个女官胡问静因为违反吏部相关工作规则,被赶出了吏部内堂,六部衙署无一肯接手胡问静,胡问静以后只能保留官职,享受九品官待遇,每天在家中赋闲种小葱。
“我冤枉啊!”胡问静在吏部衙署门口仰天怒吼,掩面痛苦,然后跳上马车,带着小问竹去了洛阳最大的酒楼。
“今天我退休咯!”胡问静欢喜无比。
同一天,洛阳无数没有野心只想做咸鱼的基层官员放声痛哭,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没想到胡问静的行为艺术之下有如此深刻的目的,竟然上班三天就可以光荣退休安享晚年游山玩水发展副业,他们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延迟退休。
“我也能够停职留薪吗?”好些官员跑到吏部闹事,小小的九品官压根看不到晋升的可能,早点退休多好。
吏部坚决不同意,语重心长:“孩子们,快跑啊!哦,错了,是你们还年轻,你们还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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