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带着仆役,抬着钱箱,使劲的敲着胡家的大门:“胡秘书令使,某是书商,欲重金购买秘书令使的文稿,恳请一见。”挥手,几个仆役使劲的打开钱箱翻弄,发出清脆的铜钱碰撞声。
有人也使劲的敲门:“胡秘书令使,我不是书商,我只想早日看一眼更新,恳请一见!”然后摇钱袋,扁扁的钱袋一点铜钱声都没有。
书商怒视那人,普通读者凑什么热闹!
胡家门口人头攒动,纵然寒风呼啸,冷气透骨,亦不能熄灭众人心中的热情。
王敞努力的向前挤,被众人嫌弃:“挤什么挤,老实排队!”王敞想要甩袖子,可是这里人太多了,根本甩不开,只能大声的道:“我是二十四友的好朋友王敞,受二十四友所托前来拜见胡秘书令使,诸位请让出一条道路。”
喧闹的四周陡然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王敞,王敞得意极了,能够替二十四友出头绝对不是普通人,那些人一定会牢牢地记住他的名字。
人群中,果然有百姓喃喃的道:“王敞……是谁啊?”所有百姓一齐低头翻书,四周哗啦啦的都是翻书的声音。有人疑惑的道:“二十四友没有王敞。”又有人道:“龙套中也没有王敞。”又是一人道:“我记录了所有的出场人物的姓名,除了二十四友之外,还有很多路人角色,但是没有王敞。”有人皱眉道:“二十四友的朋友?我只记得有一个叫做萧明涵,不知道王敞是谁。”一群人点头,萧明涵就在第六回出场,解锁了某某姿势。有人立马翻书,没错,就是第六回。
王敞脸都青了,马蛋啊!做错了!
能够和二十四友在同一本书中出现那叫天大的机缘,以后肯定能流芳百世的。何况还是一本小黄书!那关系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啊,是标标准准的灵与欲的关系啊。这关系比“三同”还要铁一万倍!
“我为什么没有写文骂胡问静?为什么要有节操?”王敞痛哭流涕,后悔莫及。若是当时丢了节操写文骂一个小女生,现在就与陆机有了不可说的关系,一齐名流千古了。
“胡秘书令使,我是王敞,我代表二十四友与你商谈要事。”王敞一边敲门,一边泪如雨下,声音中都带着哭声。
胡家的门打开,露出一张小脸蛋:“叔叔,你哭了?”
王敞放声大哭,我心里苦啊!
……
王敞进入胡家的时候,几个书商正紧张的坐在胡问静的面前,与胡问静洽谈新稿。
“是,小人一定按照规矩办事,绝不敢欺瞒胡秘书令使。”几个书商谈妥了条件,欣喜的离开。胡问静废除了旧的书商,选了几家一齐合作,虽然利润肯定少了些,但是想到因此打开的知名度,以及向洛阳之外的城市的辐射,绝对是划算的生意。
王敞客客气气的与胡问静打过招呼,介绍自己:“在下是王敞,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表弟,之前在朝廷与胡秘书令使有过一面之缘。”
胡问静点头:“我记得你,你身边站着一个穿红的老者。”王敞一惊,难道胡问静在一瞥眼之间就记下了金銮殿中的大部分人的外貌?
他一时紧张,忘记了准备好的客套说辞,又不能立马进入正题,仓促之间道:“听闻秘书令使有意换个书商,是该换了,那张书商竟然在搭售大白菜,大白菜怎么可以和书籍一起卖,这是把大白菜当做和书籍一样重要吗?简直有辱斯文。”他一万分的不理解为什么那个书商要搭售大白菜,若是嫌弃利润薄,为何不直接涨价呢?看那日购买书籍者的热情,纵然《二十四友艳行记》临时涨价,读者们也绝对会购买的。谁要那颗大白菜啊。
胡问静看了他一眼,皇帝的表弟啊,笑道:“阁下真是老实人啊,一点不知道里面的道道。”王敞尴尬,书商卖大白菜还能有深刻原因?
胡问静解释着:“《二十四友艳行记》的售价,胡某与那张书商其实是有约定的。胡某的稿酬是售价的八成,若是书价任由张书商随心所欲,胡某的利益怎么保证?所以那张书商是断断不敢涨价的,但是张书商贪财,又想多赚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虚报印刷书册,可印刷工坊有胡某的手下盯着,他不敢做手脚,只好采取最无奈的办法,那就是搭售。胡某的书供不应求,纵然搭售大白菜也会有人买,可大白菜与胡某无关,利润不需要分给胡某,那张书商便白赚了一笔。”
这个手段在另一个时空中毫不稀奇,从九十年代的批发市场买娃哈哈矿泉水必须搭不知名品牌的垃圾产品,到21世纪天价矿泉水搭评价茅台酒,搭售的手段层出不穷,无非是为了在供货厂家的价格监管之下谋取更大的利益。
王敞恍然大悟,无商不奸简直是真理啊。
胡问静继续道:“那张书商心里想的是若胡某为此责难与他,他大可以辩解这大白菜与胡某无关,胡某约定的是《二十四友艳行记》的价格,又夺取了大部分利润,总要给他留点利润喝汤对不对?胡某和他吵了半天,他大不了下不为例好了,说不定还能在胡某这里哭诉利润太低,员工加班费都发不出来,胡某要么任由他搭售大白菜,要么就降低胡某的稿酬比例,他总是能够得到好处的。”
王敞缓缓的点头,世间奸商多半如此,所以门阀大多自己会有店铺,哪怕要印书也会委托开了书铺的门阀去操作,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不被奸商欺骗。他同情的看着胡问静,草根平民印本书都这么麻烦,真是可怜啊。他想到胡问静也被奸商骗了,回去告诉陆机等了会不会让他们稍微高兴一点?
胡问静继续道:“可是,胡某为什么要和那张书商吵闹争辩?敢欺瞒胡某的,胡某直接换人就是了,这书是胡某写的,胡某控制着利润的源头,难道还怕找不到愿意与胡某合作的书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那张书商会耍赖本来就在她的计算之中,这么狠的价格监管方式,那张书商想要多赚钱怎么会不出诡计?她只是借此小小的立个威而已。
王敞叹息:“只是便宜了那个奸商。”
胡问静眨眼,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老实啊,用力点头道:“唉,谁叫胡某宅心仁厚呢。”
王敞听了,立刻感觉这次做中人很有指望,急忙道:“陆机石崇等二十四人已经知道错了,不该构陷了胡秘书令使的名节,愿意负荆请罪,但请胡秘书令使责罚,只求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守望相助,共度时艰。”胡问静和二十四友就算和解了,这污名也洗不清了,大家以后的日子都会很艰难,既然你也艰难我也艰难,不如大家商量商量怎么想办法解决问题,就算真的没有办法也要偃旗息鼓,千万不要闹腾下去了。
胡问静认真的点头:“陆小机向我投降自然是毫无问题。”王敞听着“陆小机”,坚决的假装没有听见,大家正在求同存异共建美好未来的关键时刻,没有必要纠正让陆机疯狂的错误称呼。
“只要按照规矩来,胡某还是可以接受的。”胡问静柔声道,胡某最好说话了,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王敞听出了其中的道道,小心的问道:“还请胡秘书令使示下。”
胡问静大惊:“不是你说的吗?负荆请罪啊。”
王敞一怔,立马明白胡问静的意思了,这是要真的光着上身,背着荆条,跑到胡家门口请罪?他急忙道:“这只是一个表达二十四友真诚道歉的形容词,胡秘书令使切不可当真。”又觉得力道不够,急忙补充道:“其他条件尽管开,务必以大局为重。”
胡问静感叹了:“人心不古啊,竟然道歉都要打折扣的!”
王敞微笑,好像谈妥了?又道:“若是胡秘书令使觉得意犹未尽,不妨再写几篇《二十四友艳行记》,狠狠地消遣一下陆机等人。”使劲的看着胡问静,眼神中的光芒简直要照亮房间了。
胡问静摇头:“竟然准备化敌为友,何必再写文羞辱他们,就此作罢。”
王敞急了:“万万不可!”认真的推心置腹:“那些人胆敢写文构陷胡秘书令使的清白,简直是人渣,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放过?胡秘书令使必须狠狠地教训他们,尤其是陆机,明明是江东名士,竟然跑到洛阳嚣张跋扈,这是欺负中原无人吗?必须好好的教训!陆机陆云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动辄羞辱女孩子,就没有考虑过女孩子羞愧自尽吗?这拿刀shā • rén是shā • rén,以文shā • rén也是shā • rén,胡秘书令使与陆机简直是有血海深仇,怎么可以轻易的放过,但请再写数篇狠狠地羞辱陆机!”
胡问静使劲的摇头:“胡某是官,自然不能与草民一般见识,胡某决定原谅陆机了。”
王敞脸都涨红了,胡问静何以如此好脾气?他急切的道:“胡秘书令使大人大量愿意原谅陆小机,自然是君子风范,但是也断断不能让胡秘书令使吃亏啊,胡秘书令使刚与其余书商签订了合同,立刻就停笔,岂不是失信与他人?王某断断不敢坏了胡秘书令使的清名,请胡秘书令使务必再写几章。”
胡问静冷冷的瞅着王敞,一言不发。王敞越来越心虚,看来是忽悠不过去,一咬牙,老实坦白道:“不如……写我吧!”
胡问静继续冷冷的瞅王敞,王敞也知道这个提议太过匪夷所思,只能从头说起:“王某只想与二十四友结交,只是无才无德,不为二十四友看重,眼看是终生无望了。今日天赐良机,只要胡秘书令使大笔一挥,王某能够在《二十四友艳行记》中露脸,所谓共同患难,情比金坚,王某定然可以与二十四友成为至交好友。”都在一本书内遭殃了,陆机好意思说不是朋友吗?好意思不增加成二十五友吗?
胡问静笑了:“你就不怕臭名远扬,没脸见人。”
王敞笑了:“谣言只能流传一时,金子总会发出光芒。《二十四友艳行记》固然可以让陆机等人一时蒙羞,但假以时日,定然无法遮掩陆机等人的绝世才华,王某能够与陆机等人并列,何羞之有?”
他笑了笑,又道:“《二十四友艳行记》乃当世第一奇书,定然是要流传后世的,王某能够在书中留下名字,被后人知晓,何等殊荣,王某怎么可以错过。”
王敞已经想得通透,这《二十四友艳行记》带来的影响远远超过了世人的估计,只怕十年这大缙朝会有人不记得竹林七贤是谁,却不会有人忘记《二十四友艳行记》,他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胡问静竖大拇指:“有眼光!够狠!但是,胡某已经改邪归正闭门封刀退隐江湖了。”
王敞咬牙,出绝招:“我给钱!”
胡问静立刻好说话了:“顾客至上,童叟无欺。”
王敞坚定无比,别玩虚的,王某的钱不是这么好赚的,必须谈妥了所有的细节。
……
石崇的府邸之内,陆机等人坐立不安,来来回回望了大门几百次,眼看日头就要偏西了,王敞怎么还不回来?一壶茶泡了又泡,早已完全没了味道,众人却一点都不知道,眼看就要到了《二十四友艳行记》新章节更新时刻,有人立马就要掉入无底深渊,谁还在乎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