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的大街之上,一群百姓惊恐的跪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看胡问静,这个新刺史难道是可以掌管阴阳的奇能异士?一群官员和门阀子弟神情严肃而郑重,心里乐呵呵的看着胡问静,发大水了,看你怎么办。
胡问静冷冷的看着一群官员和门阀子弟。老实说,她完全没有想过装神弄鬼糊弄百姓。她真要装神弄鬼至少也要玩得高级一点,有数理化傍身,搞个现代人习以为常,古代人吓得尿裤子的“神迹”还不容易?毫无技术含量的装神弄鬼太容易被揭穿了。再说巫蛊之类的后遗症巨大无比,很容易引起朝廷的猜忌,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有可能只能走装神弄鬼的道路,但当了大官还要装神弄鬼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问静找一群人穿着白衣摇着丧幡鬼哭狼嚎其实就是玩一手行为艺术,让豪门大阀摸不透她的虚实。
在江陵城外发现没有人迎接的时候,她就知道荆州门阀的猖狂和嚣张大大的出乎了她的预料。官场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斗而不破等等规则仿佛在荆州门阀的面前失效了。胡问静在心中大骂这群荆州门阀都是狗屎脑残之余,只能对荆州门阀重新定位。
荆州的豪门大阀门肯定已经通过各个渠道了解到她军功显赫,shā • rén无数,却依然丝毫的不在意?是了,在荆州门阀的眼中胡问静不过是一个外地来的刺史而已,就算是shā • rén狂又怎么样?大缙朝规定非边关不能设军队,大郡衙役士卒百人,小郡衙役士卒五十人,堂堂荆州刺史手中的军队可能还没有一个大门阀的私兵多,这种刺史就算是shā • rén狂又如何?
荆州的豪门大阀们丝毫都不惧怕shā • rén狂胡问静,街角的张屠夫每天身上都是猪血,谁怕了他了?胡问静不过是一个大号的屠夫而已,何惧之有。
所以,荆州的豪门大阀和一群官员淡定的决定给胡问静下马威。没有夹道欢迎,没有摇旗呐喊,没有箪食壶浆,新荆州刺史胡问静只能像个丧家犬一样的失魂落魄的独自进入刺史府。
接下来,要么就是胡问静老老实实的认怂,做个人形橡皮图章,要么就是接受门阀全方位的打击,疲于奔命,几年过去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简直就是刚出新手村就被一群满级大号围杀!
胡问静此时此刻必须做出反击,必须“挣面子”,无声无息的做个丧家犬将会进入噩梦模式,但她不能用shā • rén立威的方式处理没有迎接她的官员和门阀子弟们。夹道欢迎新上司属于潜规则,朝廷哪一条法令写了必须迎接新荆州刺史?
胡问静只能另出奇兵,让荆州的豪门大阀和官员们认为她是疯子。
贪官不可怕,可以用钱收买;好名不可怕,可以用名声挟持;酷吏不可怕,可以用刀剑威胁,但是疯子该怎么处理?谁知道疯子在想些什么?
胡问静找了一大群人演了一次跨越时代的行为艺术就是想要在豪门大阀的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神经病的印象。
胡问静竟然在自己上任第一天“出殡”了,这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华夏土地上不论贫富贵贱,谁不知道丧事是很犯忌讳触霉头的事情?只听说送花圈羞辱打击诅咒仇人的,没听说给自己送花圈的。
胡问静只想荆州的门阀被她疯狂的不可理喻的行为吓住了,老老实实的收敛一切行为,静静的待在角落细细的观察她分析她,等了解她的一切之后在出手针对她。胡问静就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好歹勤奋练级,招兵买马,缩小与满级大号的差距,说不定那些脑残的荆州门阀中人真的以为胡问静是个神经病,唯恐传染,保持距离呢?胡问静就能慢慢的种田,逐步的蚕食,把荆州变成自己的地盘。
今日所谓的“群魔乱舞”,不是那些身穿白色衣服的行为艺术家,而是一大群荆州门阀和官员。
无声无息之中,胡问静已经和荆州门阀官员们过了一招,胡问静胜了第一局,荆州的门阀和官员们完全无法理解胡问静的思维,所以原本准备好的软硬手段尽数无效。眼看双方要重整旗鼓,寻找第二次交锋的战场,没想到这第二次交锋之快来的超出了胡问静的想象,荆州竟然发大水了!
而一群荆州官员和门阀中人的出招更加的简单无比,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看破胡问静的虚实,胡问静究竟是疯子,是神经病,是shā • rén狂,还是什么其他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在荆州大水之下无所遁形。
一群门阀中人和官员不再掩饰,微笑着看着胡问静,照妖镜之下,你究竟是什么妖怪?
胡问静冷冷的注视长街,长街之上不时有百姓悄悄的抬头看她,又惶恐的低头。她慢慢的思索,该如何处理才能利益最大化?
静悄悄的长街之上,某个青衣男子莫名其妙的望着胡问静,这个新刺史是男是女一时分不清楚,但是一定是个白痴,遇到发大水有什么好想的?
那青衣男子的心怦怦的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谁能在发大水的时候遇到一个shǎ • bī的刺史?他深呼吸,来不及再仔细的考虑了,机会稍纵即逝,被别人抓住了他就吃了大亏了。
那青衣男子用全身力气大声的叫道:“呜呼!天降大水毁我荆州!”
长街之上所有人转头看那青衣男子,青衣男子的身边的人急忙让开几步。
那青衣男子神情悲伤,一步一步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之中仿佛蕴含着宇宙毁灭的痛彻心扉,深深的注视着胡问静,道:“我荆州黎民百姓何辜?为何要发大水毁我百姓家园,断我百姓生路?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多少百姓没有吃食,多少百姓一无所有?”泪水从那青衣男子的眼角滑落,垂在尖尖的下巴之上。
那青衣男子环顾四周的百姓,眼神悲悯又仁慈,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找借口仔细的看清楚周围的人,荆州的豪门大阀的重要人物基本都在,荆州的官员好像也到了不少,该死的,人太多,他没有找到荆州中正官。不过就算中正官恰巧不在也没关系,有这么多人为他作证,中正官还能不知道他的善良仁慈不成?
那青衣男子重重的踏前一步,对着胡问静深深的鞠躬,大声的道:“在下杨文俊恳请胡刺史立刻开仓放粮,解民倒悬,让我荆州百姓不至于饥寒交迫死于非命,我荆州百姓必感念胡刺史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四周鸦雀无声,然后爆发出偌大的呼喊:“好一个杨文俊!”“开仓放粮,解救灾民!”
至少几十个看热闹的年轻人满脸通红的盯着杨文俊,王八蛋啊,竟然被这个小子抓住机会刷了声望!
一群年轻人悲愤悲伤悲凉的看着胡问静,打死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愚蠢的刺史。上任第一天遇到发大水有什么好发呆犹豫的,当然是立刻下令全荆州开仓放粮啊!难道还能眼看饿殍遍野,灾民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一群年轻人终于深深的理解了什么叫做“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大家都要刷名望提乡品,就杨文俊反应最快,在刺史做出开仓放粮的决定之前挺身而出,此刻刺史若是开仓放粮,那么就是杨文俊救了无数的灾民,功德是不是无量不在意,乡品必须直接刷到爆,若是刺史脑子有病竟然不肯开仓放粮救助灾民,那么杨文俊更会因为无数灾民饿死、刺史愚蠢和治理不善等等体现出他的睿智和仁慈善良。总而言之杨文俊怎么着都刷了一大笔声望!
胡问静怔怔的看着杨文俊,开仓放粮?
杨文俊见胡问静没有答应,大喜过望,胡刺史越是不肯开仓放粮,越是可以体现他的仁慈善良睿智聪明胸怀天下德配天地。
杨文俊凄惨凄凉凄苦的望着胡问静,声音呜咽,道:“胡刺史,请你看在朝廷的份上,救救荆州父老乡亲吧。”一弯膝盖,重重的跪了下来,一想反正都跪了,干脆要做就做到满分,额头贴到了地面,哽咽着道:“胡刺史,救救可怜的荆州父老乡亲们吧。”
长街之上无数百姓被杨文俊感动了,为了与自己无关的灾民竟然跪下磕头了,这是何等的胸怀啊。几百个百姓从道路两边抢将出来,跪在杨文俊的身后,悲伤中带着威胁和不满:“胡刺史,救救可怜的荆州父老乡亲吧。”
不远处,一群荆州官员互相看了一眼,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一个荆州官员低头,高高的拱手,小步走出了人群,在胡问静面前慢慢的跪下,道:“下官江陵仓曹蔡佐,见过胡刺史,恳请胡刺史看在荆州无数生灵的份上开仓放粮。”
又是几个官员同样恭恭敬敬的走了出来,慢慢的跪下:“下官……恳请胡刺史开仓放粮,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长街之上,无数的人慢慢的跪下,恳请胡问静开仓放粮的呼声不绝于耳,哪怕是那些跟随胡问静而来的三十六个老妇人,一百二十六个白衣人都匆忙跪下。大家都在跪下求胡问静开仓放粮,你不跪下求情,你还是人吗?
整条长街之上竟然只有胡问静一个人笔直的站着。
杨文俊大声的道:“恳请胡刺史开仓放粮,拯救荆州百姓的性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惶恐,不是演戏,而是激动,这辈子都没有带着数千人跪下请命的遭遇啊,实在是太带劲了。
长街之上数千人齐声请命:“恳请胡刺史开仓放粮,拯救荆州百姓的性命。”
胡问静慢慢的看着四周的人,出于利益考虑,她应该怎么做?
“呜呜呜!”胡问静满脸悲伤的看着四周的百姓,大声的嚎哭着,泪水打湿了衣襟,梨花带雨老泪纵横涕泪交加捶胸顿足。
“荆州百姓好可怜啊,呜呜呜,我胡问静一定要拯救荆州的百姓,不让一个荆州百姓饿死冻死……来人,全荆州所有府县全部开仓放粮……施粥施药,请所有的大夫给灾民治病,不要让一个灾民冻着饿着病着……施粥的锅子若是掺了砂石,立刻杀了!若是竖立在粥上的筷子倒了就人头落地……”
一群荆州百姓欣喜的看着胡问静,在他们的恳求下胡刺史终于救人了,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杨文俊微笑着看着胡问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的乡品将要嗖嗖嗖的往上涨了。
一群官员和门阀中人得意的看着胡问静,菜鸟!
胡问静的嚎哭陡然消失了,冷冷的看着长街上的百姓和官员们,平静的道:“然后,胡问静自然就会有了爱民如子的名声,在赈灾这一事件中自然会得到大量的名望,荆州百姓是不是拥护胡某不好说,反正汇报到了洛阳,天子定然喜悦无比,荆州刺史处理得当,当送玉珊瑚一件以示奖励……”
四周的百姓呆呆的看着胡问静,不明白胡刺史怎么忽然变脸了。
一群荆州官员和门阀中人惊愕的看着胡问静,难道胡问静果然是神经病,白送的名声都不要?
胡问静冷冷的看着杨文俊,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杨文俊和四周的人都是一怔。
胡问静厉声道:“你口口声声为了荆州苦难的百姓要求开仓放粮,可是你丫灾民都没看见,你跳来跳去跳个头啊!”
杨文俊微笑,就要说话辩解,但胡问静一连串的说了下去。
“你知道灾情有多大?”
“荆州大水?你脚下的江陵城是不是荆州境内?你丫哪只眼睛看到灾民和大水了?你抬头看看天空的太阳,雨水都没有!”
“荆州有26个郡国169个县,几个府县遇到了大水?受灾如何?是暴雨漫到了街道,是河岸决堤?是淹没了庄稼?是冲垮了房屋?是淹死了无数百姓?百姓家中的粮食还能不能吃?有多少百姓一无所有?”
杨文俊看胡问静,这些不是朝廷官员的事情吗?他当然不知道。
胡问静呵斥道:“你一无所知,却口口声声开仓放粮,你知道官仓有多少粮食?知道官仓的粮食够全城百姓吃多久?想过官仓的粮食若是都开仓放粮赈灾了,别人吃什么?你可想过这江陵城中的粮食没了,米价暴涨百倍,早晨一个竹篮子的铜钱可以买一麻袋大米,中午一麻袋的铜钱可以买一个竹篮子的大米,晚上有钱都买不到一粒米?”
那杨文俊抓住机会,大声的道:“朝廷自然会调集粮食到荆州!你开仓放粮不过是暂且借用而已,朝廷自然会给你补足!江陵的百姓岂会挨饿?”
胡问静冷笑:“朝廷的粮食从哪里来?你以为你喊几声开仓放粮就会从天上掉粮食?朝廷的粮食都是各地交上去的,都是地里种出来的,一亩地能够产出多少粮食,自己吃多少,纳粮多少?地方留多少,朝廷留多少?你口口声声朝廷、朝廷,好像荆州官府就不是朝廷似的,本官告诉你,朝廷的粮食就是从其他地方调拨过来的,江陵的粮食调拨到江夏,对江夏而言那就是朝廷的粮食!”
那杨文俊目瞪口呆,在他的心中确实把朝廷当做了一个dú • lì存在的各地,仿佛有数之不尽的粮食钱财,从来没有想过朝廷的钱粮都是从各地汇聚而成的。
胡问静厉声道:“明明各地灾情未知,可能只要自救就能解决,你大嘴一张就是开仓放粮,你知道会有多少家里不缺粮食的人跑来吃赈灾粮?吃自己的要省着吃,吃别人的客气什么?”
“江陵城的粮食都被你开仓放粮了,江陵的百姓吃什么?吃土吗?”
胡问静这番自私自利的言语立刻激起了周围百姓的共鸣,救人当然是好事,但是没道理救人把自己给饿死了。
胡问静冷冷的盯着那杨文俊,厉声道:“看你模样也是读过书的,你究竟是不是白痴,竟然不知道粮食从哪里来?是了!本官猜错了,你不是白痴,你是没有良心!”
“你有钱,家里还有几十个大粮仓,屯着几万斤大米,几辈子都吃不完,米价是不是涨到了天上与你无关,可这些跪在你身后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胡问静指着一个百姓,厉声道:“你!说得就是你,你的工钱几何?若是米价上涨十倍,你全家还能吃饱吗?若是米价上涨百倍,你全家会饿死几个?”
那个百姓脸色惨白,米价上涨十倍!百倍!想想就浑身发抖。
“怎么?买不起,要饿死了?”胡问静冷笑着,猛然转身一脚踢在了杨文俊的脑袋上,将他踢倒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厉声道:“你身边的百姓都要因为你饿死了,你有没有良心?你为了刷名望,提高乡品,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大喊口号,那别人的性命垫高你的青云梯,你还是不是人?”
“你这个为了自己的乡品就信口雌黄慷他人之慨不顾他人死活的卑鄙无耻之徒为什么不去死!你活着呼吸一口空气都是浪费。”
四周的百姓恶狠狠的看着那杨文俊,一时激动上了这个狗屎一般的家伙的大当,要是粮食价格暴涨,家家户户吃野菜不是梦想。
有百姓咬牙切齿的盯着杨文俊:“王八蛋!”有百姓摩拳擦掌,若不是刺史就在眼前,非要打死了杨文俊这个混账东西。
一群想要刷声望却慢了一步的年轻人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杨文俊,幸好慢了一步。
一群官员和门阀中人惊讶的盯着胡问静,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似乎有些处理洪灾的经验,不过那又如何,理论和实际差距大了去了,分分钟就玩死了你。
一群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天上掉馅饼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了。一个官员咳嗽一声,道:“这杨文俊的言语自然不妥当,胡刺史当下令各县上报洪灾规模,然后斟酌着下令开仓放粮,勿要让受灾的黎民百姓饿死冻死。”一群官员微笑着看着胡问静,这些话很是稳重,胡问静应该无话可说,然后大事成矣。
胡问静冷笑着看着一群官员,道:“你们以为我是蠢货吗?”
一群官员惊讶的看着胡问静,急忙道:“刺史何出此言?”“吾等一心为公,何处有诳语欺瞒刺史?”有官员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胡刺史定然是担忧有人假借赈灾之名侵吞粮食。这很容易,一切就按照胡刺史所言,当地官员施粥之时若有掺杂泥沙,若有薄粥,那就尽数杀了,我荆州遭遇劫难,谁敢在此刻夺取灾民的救命粮谁就是混账王八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胡刺史可以派亲信监督所有府县,看谁敢拿人头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