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精神大振,使劲的瞅贾午,看到没有,果然是超级谋臣来投!咳嗽一声,严肃又温和的看着那为首的灾民,不要慌,胡某最尊重人才了。
那为首的灾民小心翼翼的道:“刺史老爷,这数万灾民可不是有良心的人,谁给的工钱多,碗里的肉多,他们就给谁干活。若是数万百姓尽数去了宜都郡,刺史老爷的田地岂不是荒芜了?许多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这数万亩良田值得多少银子啊。若是刺史老爷愿意让我等做田庄的管事,不,是田庄管事的管事,总而言之是大官,我等就为刺史老爷劝住百姓。”那为首的灾民得意的看胡问静,说得又委婉又直接,刺史老爷应该听懂了吧。
贾午没忍住,哈哈大笑。好一个超级谋臣。胡问静板着脸,再笑我就在你的饭菜里面放泻药!
那十几个灾民盯着胡问静的眼睛之中放着光,灾民人心浮动就是他们的机会!
所谓物以稀为贵,没人抢是垃圾,有人抢就是宝贝,数万灾民以前没人要,各个门阀老爷和官老爷都当他们是草,将他们驱赶到了江陵城,没人与刺史老爷抢,刺史老爷自然以为他们都是稻草,每天安排了干不完的活,十天才有肉吃,灾民能怎么办?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刺史老爷的活儿再多,肉再少,他们也只能咬牙忍了。可如今宜都郡有人也要招揽数万流民,这有人抢了稻草也变成了宝贝,灾民们也有选择了,未必要留在刺史老爷这边的。没了数万灾民谁给刺史老爷开荒?什么?刺史老爷为什么要开荒?蠢货!当然是为了良田!数万流民至少可以开发数万亩良田啊,数万良田值得多少银钱?那简直金山一般多得钱!若不是为了这偌大的银钱,刺史老爷会好心的让这么多灾民白吃白住还给工钱?这数万灾民就是良田就是钱!没了数万灾民就是没了数万亩良田和金山一般的钱!而他们有办法可以稳住流民,自然就可以与胡刺史老爷谈谈条件了。这叫什么来着?挟天子以令诸侯?挟天下大势?管它呢,反正主动权就在他们的手中,胡刺史老爷绝对少不了他们。
十几个灾民愉快的笑着,胆气壮了好几百倍:“只要刺史老爷答应我们的条件,许我们当官老爷,我们一定可以让那些百姓留在这里为刺史老爷开荒种地。”办法都想好了,吃食加一倍,每十日吃肉变成每五日吃肉,流民肯定会心动,然后留了下来,做生不如做熟,大老远的跑到宜都郡谁知道到底有没有肉吃。
十几个灾民自信的笑着,为了这金山一般多的银钱,刺史老爷肯定会答应让他们做官的,然后他们以后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干活还有钱拿,刺史老爷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们拦住流民有功,从数万亩地中分出一万亩给他们。他们留住流民为刺史老爷开发了几万亩地,拿刺史老爷一万亩不算多吧?他们可是有良心的人。
贾午大声的笑,谁说人多了就能有人才的?
胡问静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那十几个灾民,今天丢脸丢大发了:“来人,将这几个人拖出去。”
那十几个灾民震惊的看着胡问静,简直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为首之人悲愤的叫道:“刺史老爷,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当官?数万亩良田啊,这都不能换个官老爷吗?”其余灾民同样悲愤无比:“我们可以为刺史老爷拦住数万灾民,开出数十万亩田地!”“刺史老爷,没有我们谁也拦不住那些灾民!”“刺史老爷不要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众人是如此的悲愤和委屈,哪怕被拖出了老远依然可以听到他们悲愤悲凉悲伤的喊声:“为什么不让我们当官?”
胡问静看着远去的身影,这些人倒是帮她下定了决心,何必多想什么讲道理或者辟谣呢,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来人,警告所有灾民,这是官府的收容所,谁敢离开营地一步,立刻杀了筑京观!”想要投靠其他人,门都没有。
贾午急忙叫道:“且慢!”转身看胡问静,鄙夷到了极点:“你呀,一点点都不懂的计谋。”胡问静转头看贾午,每次都怀疑她是不是贾充的女儿。
贾午长叹一声,真心觉得胡问静一点点都不懂,道:“以前那些人想要bào • dòng,你自然要手段凶残些,如今数万灾民都在你的手中,不过是想要去其他地方而已,你不能太粗暴了,有很多手段可以使用的。”
胡问静点头,伸手摸脸,脸上陡然浮现出了一道不被理解的悲伤、心怀苍生的仁慈、最喜欢穿白衣服细声细气说话的单纯善良天真,轻轻的拂袖,道:“你们既然想去宜都郡,问静也不拦着你们,信任问静的,愿意留下的就留下,问静依然好酒好菜管大家衣食无缺,不愿意留下的也请自便,你我相遇是缘分一场,好合好散,他日江湖再见,互道一声珍重也就是了。”
一群小孩子用力拍手,好看,好看。
贾午点头:“对,就该如此。女人什么最重要?名声!当官什么最重要?还是名声!问静一点都不懂得刷声望,怪不得没有乡品,此刻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问静任由灾民自去,毫不为难,这叫霸气和自信,传出去后会有很多豪杰冲着你的自信和大度前来投靠你。”虽然胡问静的演技实在是太垃圾了,这段话体现的是霸气和自信,像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简直是辣眼睛,但是最少心思是对的。
胡问静来劲了,伸手再次抹脸,神情立刻凄楚了:“你们相信问静,问静是真的对你们好,普天之下除了问静谁也不会给你们吃饭给你们吃肉。”轻轻的甩袖子,假装短窄的衣袖是宽大的袖子,柔声道:“要是你们在宜都郡被人骗了,那就逃回来,问静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问静的餐桌上永远准备着你们的筷子。”一群小孩子大笑,拍手,到处找瓜子。
贾午点头:“这叫仁义无双圣母胸怀,灾民们会感动的跪下来痛哭,‘世上可以没有我们,不可以没有胡刺史!’当然这几句需要安排托儿,但是效果杠杠的,声誉爆表,人人都会说你仁慈善良纯洁美丽天真可爱就像一朵白莲花,无数才华横溢的英俊公子不远万里前来投靠你。”又补充道:“若是你演技好,哭起来像仙女,那也可以流些泪水,若是哭起来难看那就算了。”她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无数门阀贵女知道的最基础的基础,权当给胡问静扫盲了,以后有机会再讲深刻的手段,比如怎么通过一匹布料气死了另一个门阀贵女。又盯着胡问静,还不快下令召集灾民然后去演戏?要不要先预演几百遍?
胡问静诡异的盯着贾午,贾充生了两个好女儿,除了宅斗宫斗什么都不懂,怪不得历史上贾南风手握王炸竟然分分钟嗝屁了。
贾午看着胡问静的表情,对胡问静真是失望极了,还以为胡问静开窍了,原来依然是一窍不通。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怪不得一会儿老奸巨猾,一会儿憨头憨脑。
她笑了笑,果然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胡问静必须多补补课,争取全方位都达到巅峰。认真的叮嘱胡问静道:“有舍才有得,只有让人员自由流动你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胡问静瞅她一眼,再瞅她一眼,慢慢的道:“要是胡某告诉你有某个富可敌国的超级权贵在某个打工仔离职的时候把他送进了大牢关了251天,你信吗?又有一个同样富可敌国的大佬在某个打工仔离职的时候索要赔偿几百万,你信吗?”好合好散?这种鬼话看看牢厂猫厂鹅厂猪厂,白痴才会信呢。
贾午坚决不信,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大佬。
胡问静决定看在贾充的面子上替他教育女儿,笑着解释道:“胡某要是敢说一句‘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留下的自便。’这里数万灾民会留下的绝对不会超过几百个,那还是脑子机灵并且没有蠢蛋家人族人朋友拖累的,不然几十个都未必有。那些灾民只会想着有好地方可以去,才不留在这累死人的地方呢,而且大家都去了,他们为什么不去?至于究竟有没有更好的地方,他们其实是不管的。”
贾午道:“你可以解释真相啊,只要说清楚了真相,那些灾民肯定会听你的。”
胡问静道:“当然,胡某可以真诚的解释这世上绝对不存在一个大善人可以给数万灾民吃饭吃肉,数万灾民的消耗就是胡某借着朝廷的力量,又没收了大量的门阀资产都有些累,哪个大善人有比朝廷还有丰厚的粮食储备人手调动?仅仅让几万人住下来就是个大问题,胡某可以将几万人的屎尿用来肥田,那个大善人怎么处理几万人的屎尿?他也有几万亩田地吗?胡某可以从粮食储备、运输、住宿、经济、治安、政治、卫生、疾病等等方面驳斥宜都郡大善人可以出比胡某更好的条件的谣言。”
贾午点头,对。
胡问静摇头:“他们怎么会信我呢?他们不认识我,凭什么信我?就因为我是官老爷?若是信官老爷,百姓又怎么会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百姓其实是从来不信官老爷的,胡某解释的再认真再细致再多,只凭胡某拦住了他们去更好的地方,他们就绝对不会信胡某。”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死结,想要获得信任所以解释谣言的虚假,结果却会失去信任。
贾午摇头,胡问静的解释太过阴暗,史书上多得是老百姓信任官府,感恩图报的事迹。
小问竹跑到胡问静面前笑眯眯的伸手抹脸,下一秒变成了龇牙咧嘴。胡问静使劲的捏她的脸蛋,小问竹努力的挣扎。
“至于感恩图报,没有胡某赈灾,灾民早就饿死了,他们应该对胡某感恩戴德什么的,胡某是从来不想的。”
贾午一怔。
“胡某身为荆州刺史,赈灾是职责所在,哪有什么特殊的恩情?即使有恩也是朝廷对他们有恩,与胡某无关。那些替朝廷赈灾就是真善美,就该被无数百姓立生祠的光辉道路其实是利用朝廷的付出欺世盗名的无耻小人道路,胡某倒是也想走,可惜走不通。”胡问静道,其实不是走不通,而是不愿意,胡某是坏人,坏的清清楚楚毫不遮掩,何必用无耻的手段洗白自己?胡某做坏人也要做BOSS,绝不做小瘪三。
“胡某告诉他们,胡某给他们吃肉给他们工钱,超出了朝廷赈灾的标准,赈灾款中有胡某的钱财投入在内,而让他们干活也在以工代赈的范围之内,没有苛待他们,那些灾民就会感动了?胡某从不高估灾民们的节操,瞧那十几个前来‘献策求官’的人就知道了,他们第一次吃到肉食的时候多感动啊,过年才有的肉食啊,如今十天一次了,他们竟然嫌弃太少了,想要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了。胡某若不是怕他们直接累死了,坏了胡某发展荆州的大局,胡某的猪肉就是喂狗都不会给他们吃。”胡问静冷笑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刻薄和恶毒,要不是没人口就没农业,没农业就没粮食没人口,没人口就没汉人就挡不住五胡乱华,她就杀掉一半没良心的人做京观,想想数万人的京观就觉得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