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管事老爷都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得意的笑了,只要那些管事老爷发现他说对了,他就会成为管事老爷。
牛栏中的十几头牛凑过头,闻了闻秸秆。那半个牛倌死死的又惊喜的盯着那些牛,那些牛只要闻一闻就不会吃秸秆的,以为牛根本不喜欢吃秸秆。
十几头牛闻了又闻,在那半个牛倌紧张之中开始吃秸秆碎颗粒。
那半个牛倌心中一抖,怎么这些该死的牛就吃秸秆了?还有没有身为牛的自尊?然后,他又定了定心神,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牛不是一口不吃秸秆,只是吃的非常的少,吃几口还是会吃的,目前属于正常情况。
那十几头慢慢的吃着秸秆碎颗粒,不时转头四顾,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看它吃饲料。
食槽中的秸秆碎颗粒渐渐的见底,一群管事松了口气,他们也问过很多牛倌了,都说牛几乎不吃秸秆,但是胡问静说可以试试,他们只能试试看。
一个管事道:“刺史说了,至少要观察三天。”单独一次次秸秆算不得什么,若是吃了不消化呢,若是吃了以后病了呢,若是吃了以后痛苦的倒下了呢,连续观察三五天就能知道牛到底能不能吃秸秆,以及能够吃多少。另一个管事点头,若是这些牛能够按照预计的吃少量的秸秆,那么就能节省下不少的草料,这养殖规模可以扩大一些。一个管事瞪其余人:“机灵点!别以为我们永远都是管事!”一群管事微微叹气,李三河、杨小兰都倒下了,新的管事不断的出现,年轻不说,而且个个很有头脑,想的多,想的快,手脚还勤快,听说那个林夕每天比别人早半个时辰起来,晚半个时辰睡觉,真是玩命啊。
一个管事提醒老伙计们:“做好本职工作,多想多看多听多做。”原本习惯了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看看李三河杨小兰在成为普通社员之后仅仅十几天就瘦了很多,众人这才发现管事的待遇真是太好了,想要过上幸福人生就不能没了管事的位置。
某个管事微微摇头,他这辈子也就聪明了一回才成了管事,想要与不断涌向出来的真正的聪明人相比他很是力不从心,或者他该换个方向发展?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身体中的力量,他是不是该申请调到军中去?
……
洛阳。
已是十二月,寒风四起,走在街上的人个个缩着脖子。
司马亮微微打开了厚厚的布帘张望,还没有看清外头的人影就感觉冷风从缝隙中拼命的挤进来,他微微打了个颤,又急忙放下了布帘。
冷风虽然降低了马车内的温度,但是空气却好像清爽多了,碳炉子的气味淡了很多。
司马伷的噩耗已经传到了京城,一直患病的司马伷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司马亮其实很高兴,他们九兄弟中老大司马师老二司马昭是不用说了,个个都是狠角色,是他们两个正式奠定了司马家称霸天下的基础,然后论能力就轮到老三司马伷了,司马伷能文能武,有镇南将军的头衔,在司马家两三百个藩王之中也就比征西大将军司马骏低了一等而已。
司马亮嘴角露出了笑意,司马骏只会傻乎乎的待在关中,为了融合胡人而努力,根本不足为虑。
他定了定神,思路又回到了司马伷的身上。老三司马伷死了,司马家这老一辈的人当中谁见了他不得不叫他一声四哥?论资历,论年纪,谁还能比他这个老四更有资格当皇帝?
司马亮笑着,这司马家老一辈中终于再也没有人与他争夺皇位了,剩下的就是那些不懂得尊敬长辈的小一辈了。他立刻想到了司马攸。论血统,论关系,论能力,论名望,司马攸都是下一辈中争夺皇位的最有力的人选,更糟糕的是有很多大臣支持司马攸。
司马炎的儿孙都是废物,司马炎老而昏庸,那么由司马炎的亲弟弟司马攸取得皇位简直是名正言顺了。抛开那个谁都知道是傀儡和过度性质的小皇帝司马遹,司马攸当皇帝简直是司马家“兄终弟及”掌握权柄的又一次重现,很有些“佳话”的味道。
司马亮重重的哼了一声,司马攸这个晚辈也配和他抢皇位?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司马攸有以卫瓘为代表的军方势力支持,而他没有。他在军事记录上有重大的污点。
司马亮咬紧了牙齿,当年他与司马炎关系极好,司马炎很信任他,封他为扶风郡王,总督雍州凉州军事,结果凉州秃发树机能造反作乱,他却临阵退缩,没敢进军,只是派遣了两个部下率了少量军队前去支援,自然是大败而归,导致了秃发树机能造反作乱的事件彻底失控,他也因此被罢免了军职,调换了封地,从威风凛凛的总督雍州凉州的大佬成了挂着空衔的闲散皇族。
“司马炎!”司马亮在心中怒吼,每次想到司马炎不讲情面他就愤怒无比,他是一军统帅,凭什么要他亲赴前线?他是尊贵的皇族,在身边留下大军有错吗?司马炎凭什么就夺去了他的封地和职衔?
司马亮深呼吸,然后嘴角又露出了冷笑,虽然司马炎装出依然很信任他的模样,又是让他当卫将军,又是让他当“宗师”去管理宗室,可是身为将军手中无兵,身为“宗师”,却又得到司马炎的“殷殷教诲”:“凡有不遵守礼义制度的宗室,小事以道义纠正,大事随时奏明天子。”
这忒么的叫做管理宗室?
司马亮又一次打开了布帘,冷风吹过,他因为愤怒而涨红了的脸感到了清凉和舒适。他放下布帘,其实就算没有这句话,他又能管哪个宗室?司马家两三百个宗室遍布整个大缙的天涯海角,除了司马炎的几个儿子,有几个人留在洛阳了?他难道还能管司马炎的儿子不成?
司马亮冷冷的想着,他这几年最快乐的一刻就是看到司马炎发现他也在逼迫他退位的几十个宗室子弟之后神情复杂无比的那一刻了。
“司马炎你这个小畜生敢对你四叔不恭敬,你四叔就要你后悔一辈子!”司马亮畅快的想着,高兴了许久才想到他此刻的重点是如何击溃司马攸和卫瓘的联合,进一步从几十个宗室子弟之中夺取皇位。他毫无头绪,只觉缺少臂助,司马攸有卫瓘,司马炎有贾充,他有什么强有力的臂助?难道张华?
司马亮冷笑一声,就那小心眼的、来自寒门的、长得丑陋的、走了狗屎运瞎猫遇到死耗子的张华?论文才,他远胜张华,论军方,张华比他还不如,他至少有卫将军的头衔在,张华与军方P的关系都没有,那么他要张华何用?
司马亮皱眉,是不是看看能够拉拢杜预和刘弘中的一个?大缙朝这两个外姓人属于现在最强有力的军方大佬了。
马车停住,车夫恭恭敬敬的道:“殿下,已经到了汝南王王府了。”
司马亮哼了一声,打开布帘,且看到府邸前有一个人披着厚厚的风衣,背后高高的鼓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诡异陌生人。
司马亮一怔,瞬间想到荆轲,立马就放下了布帘,该死的,难道司马攸决定派刺客杀了他?护卫呢?那些护卫为什么不护驾?
那诡异陌生人欢快的叫着:“哎呀,汝南王殿下回来了!”
司马亮定了定神,听声音是个女子,他抹了一把额头吓出的汗水,心中震怒,谁忒么的敢吓唬本王?他打开了布帘,愤怒的下了马车,厉声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哀怨的道:“汝南王殿下难道忘记了故人?当日一别,汝南王殿下的英姿时刻在我的心中缠绕,一日不敢或忘。”
司马亮陡然一惊,难道是风流债来了?
那个女子慢慢的解开严严实实的风衣,露出脸,司马亮一瞅,又是一惊,失声道:“胡问静!”
胡问静灿烂的笑了:“正是我胡问静啊。”用力的捂住脸,大声的哭泣:“没想到汝南王殿下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小女子,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嘤嘤嘤~”
司马亮怎么会忘记胡问静?大缙朝就这么一个女官,还是只会杀杀杀的女武将,他怎么可能忘记?他微微皱眉,做梦也没有想到胡问静会跑到他的府邸门口来。
司马亮负手看着胡问静,冷冷的道:“你找本王何事?”胡问静应该不是来刺杀他的,因为就算司马炎杀了他也不可能翻盘,司马炎已经彻底完蛋了。
胡问静捂着脸的手飞开的放下,灿烂的笑着:“汝南王殿下,我当然是来给你送礼啊。”她向某个角落招手,有人拎着一个大大的竹篮走了过来,竹篮上盖着厚厚的布。
胡问静看着司马亮的眼神之中满是灿烂的星星:“胡某为了能够见到汝南王殿下,其实从昨夜就在这里等待了,可是却不敢打搅,唯恐汝南王殿下不记得我了,到了今日我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怀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这才走到了汝南王殿下的面前,没想到汝南王殿下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实在是……嘤嘤嘤!”
司马亮转头看汝南王府前的一群护卫,护卫头目快步到了司马亮身边,附耳道:“胡问静昨夜半夜就来了,我们见她一直老老实实的在风中dú • lì,不知道有什么企图,不敢惊动了殿下,今日殿下上朝的时候她躲在角落不敢出来,一直在那里吹着寒风,被冻晕了好几次,直到刚才才缓过劲来……”司马亮缓缓的点头,胡问静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竟然在他的府邸前诚惶诚恐的冻晕了过去,他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
那护卫头目缓缓退下,不露痕迹的给了胡问静一个不负所托的眼神,收了你的银子,肯定要替你编造一些好话的。汝南王府邸前的一群护卫板着脸,心中很是高兴,胡问静给的银子可不少,不过就是胡说几句“昨夜就到了”,“晕倒了好几次”之类无足轻重的“卑躬屈膝”之语,算不上背叛了汝南王,这钱挣得真是赏心悦目了。
司马亮轻轻地咳嗽一声,胡问静的姿态放得这么低,他也不能太严肃了,柔和的道:“胡刺史且进去说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于情于理只能请送礼的胡问静到府邸里稍坐。
胡问静跟着司马亮进了汝南王府邸,两人分宾主坐下,胡问静一伸手解开了厚厚的披风,披风内果然钻出了小问竹。
胡问静认真的道:“汝南王殿下是本朝第一重臣,对国家社稷有无法言语的贡献,没有汝南王殿下就没有大缙朝,没有汝南王殿下就没有大好河山,没有汝南王殿下就没有这平安喜乐的大缙天下,胡某能够得见汝南王殿下,实乃三生有幸,嘤嘤嘤~”
司马亮随意的听着,胡问静态度这么谦卑究竟是为了什么?
胡问静道:“胡某一直仰慕汝南王殿下,却苦于没有机会与殿下一晤,今日能见殿下一面,吾愿已了。”挥手,那拎着竹篮的手下急忙将竹篮恭恭敬敬的捧了出来。立刻有司马亮的护卫接过竹篮,唯恐里面有什么危险的物什,小心的打开厚布看了一眼,瞳孔立马收缩了,失声道:“这是……”
司马亮脸色微微一沉,身为司马家的王侯什么东西没有看到过,至于如此大惊小怪显得没见识吗?他淡淡的问胡问静:“胡刺史送了什么厚礼,本王那没有见识的护卫都吓住了。”他想了一下,那个护卫不应该是见了贵重物品吓住了,而是见了低贱之极的物品呆住了,想想便是了,这世上哪有送礼用竹篮装的?司马亮心中耻笑,胡问静最近这一两年见风就长,从小乞丐成了一方诸侯,但是这小乞丐的本性依然没有改,以为送礼就是送一篮子鸡蛋或者泡菜了。
他咳嗽一声,想着是该将一篮子鸡蛋砸在地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礼一箱子绸缎打胡问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