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张华和卫瓘皱眉盯着胡问静和一群司马家的王侯,他们能够听出这些对话中的刀光剑影,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双方妥协的这么快,仿佛赶时间似的。到底背后还潜藏着什么?
一群文武百官没空理会背后是藏着老虎还是外星人,只是死死的盯着胡问静。某个官员喃喃的道:“十年的铁帽子荆州刺史……”这铁帽子刺史的形容真是贴切啊,真是羡慕妒忌恨啊。
另一个官员嘴角流出了鲜血,凄凉的道:“十年的荆州刺史……”其实在一个地方当十年的官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外派之后若是无功无过,朝廷又没有人贵人相助,在一个地方当十年垃圾地方官很稀奇吗?若是朝廷有贵人撑腰,霸占了十年的油水位置很稀奇吗?司马骏、杜预、刘弘、马隆不就当了十年的地方大佬吗?可是胡问静今年才十七啊,十七岁的地方大佬!这大缙朝是疯了吗?
一群官员看胡问静的眼神尽数变了,以前看胡问静的眼神多少还带着胡问静像流星般崛起就会像流星般陨落的嘲笑,可如今这胡问静是真真正正的地方大佬,一方诸侯,朝廷重臣了。
有官员扬声道:“胡荆州今日可有空,在下请胡荆州小酌一杯。”
又是一个官员道:“胡荆州,在下新得了一个有趣的玩意,退朝后立刻送到胡荆州的家中请胡荆州把玩。”
大殿之中众人抛弃了所有的脸面,当众巴结胡问静。
贾充听着“胡荆州”而不是“胡刺史”,心中大笑。
自汉以来,州牧刺史等一地诸侯多有以地名称呼其人,比如“刘表刘荆州”,“孔融孔北海”,“陶谦陶徐州”,这称呼比单纯的称呼“刘刺史、孔太守、刘太守”透着更多的亲密味道。
他看了一眼胡问静,这是朝廷官员们终于用官员的眼光看待胡问静了。
一群司马家的人絮絮叨叨的讨论议员的权利和责任,什么都想要,可惜这显然不可能,若是闹得太过分,司马炎宁可把皇位给司马骏的,于是与司马炎和贾充的讨价还价,互相试探底线折腾了一上午,唯一确定的就是除了在场的司马家的王侯和胡问静贾充贾南风三人外,必须再增加司马骏和他的两个儿子作为辅政大臣,司马骏竟然已经有心进入洛阳,若是一点好处都不给,直接将他们排除在洛阳之外,那么司马骏颜面扫地发飙是小事,断了念想决定用最极端的手段就是大事了,如今给了司马骏父子三人“辅政议员”的身份,这司马骏哪怕再有野心也会觉得这次的收获不是零,努力努力可以继续打开洛阳的大门,不至于彻底与洛阳的诸王翻脸。
到晌午的时候,司马攸疲惫的宣布退朝,今日终于胜利的确定了“辅政议员”的人数一共是四十九人,以后大缙朝就要在这四十九人的管理下国泰民安蒸蒸日上了。至于“辅政议会”到底怎么个“辅”和“议”,今日实在是太累了,明日再议。
众人站了一上午,个个都累了,骂骂咧咧的散朝,贾南风神采飞扬的扯住胡问静,道:“没想到本宫也能亲自参与朝政了。”那些司马家的蠢货竟然把她也列在了议员之内,这是以为她只能做个吉祥物吗?走着瞧,看她怎么收拾那些乱臣贼子。
胡问静吓坏了,一把扯住贾南风:“你可不要胡闹!你太单纯,不适合参与朝廷大事。”这姑娘可是手握一把王炸却把自己折腾死,开启了八王之乱的著名蠢货啊。
贾南风鄙夷的看着胡问静:“论打仗,一百个本宫都比不上你,论阴谋诡计,一百个你也比不上本宫。”就胡问静最近的这些手段真是不堪入目,折腾了许久不过是得到了一些小利益而已。她微微叹气,胡问静嫩了些,父亲贾充又老了,没有雄心壮志了,若是她来操盘,肯定就当真联系了司马骏,然后司马骏的大军杀入洛阳,将这些乱臣贼子尽数杀了,然后她就可以用司马骏滥杀朝廷大臣的名义直接反手诛杀了司马骏,从此朝廷之内再无一人可以对抗她。
胡问静很是不放心,转身就联系了贾充:“你女儿要是把自己玩死了,我可没本事救她。”贾充笑了:“你以为她还是太子妃吗?”若是贾南风是太子妃,进一步是皇后,贾充真的担心这个心比天高,其实本事烂的没话说的女儿会不会害死了全家,但是如今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太后,以及被诸多王侯牵制的“议员”,就算她再怎么想要闹腾,又能闹腾出什么?贾充想了想,还是决定派人盯着贾南风,再给司马炎吹吹风,大局只是比以前好了一点点,可不能毁在了贾南风的手中。
胡问静和贾充两人一边聊着以后的布局,一边慢慢的出了皇宫,王敞从背后追了上来:“胡问静,你等一下。”胡问静最近要么傻到没人敢靠近,要么高调到人人都盯着,王敞一直没找到机会与胡问静好好的解释“洛阳第一才子”的来龙去脉,能够在朝会之后聊上几句也是好的。
两人转身望向王敞,贾充低声笑道:“你会敲诈多少银子?”胡问静鄙夷道:“胡某一直都是正人君子,怎么会……”
皇宫之外陡然有无数人尖叫:“啊啊啊!出来了!”宫殿外黑压压的数千人大步冲了过来。
胡问静和贾充一齐变色,难道是刺客?胡问静反手就夺过了守门的御林军士卒的长剑,又摸了摸衣袖中的匕首,厉声对贾充道:“你躲远一些!”贾充衣袖一滑,一包石灰粉落在了手中,厉声道:“打什么,回皇宫!”他不能打,也不需要打,只要用石灰粉拖延的片刻逃回皇宫就有大量的御林军保护他。
远处,数千人一边狂奔,一边疯狂的大叫:“胡荆州!胡公!”
胡问静和贾充听着称呼,一怔,不是刺客?仔细看,那数千人果然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胡问静仰天大笑:“原来胡某又一次成了名人。”一边的御林军士卒看胡问静,能不能把剑还给我?胡问静瞪她,看什么看,还你给头!要是那些数千人中混着刺客,你丫用脑袋赔我的性命吗?
几十个御林军士卒早有准备,拦住了那蜂拥而至的数千人,那数千人不肯罢休,鲜花像雨点一般的被扔了过来。
“胡荆州!我在这里!”“胡公!胡公!我爱你!”“啊啊啊啊!签名,签名!”
看着数千人疯狂的尖叫,胡问静得意了,用力的挥手:“胡某就在这里!”“胡某也爱你们!”四周尖叫声更加的响亮了。
贾充怔了半晌,石灰包又回到了衣袖之中,拂袖就走,这些人太有眼无珠了,没看见本朝太尉也在这里吗?
一群豪门大阀的仆役驱散了人群,几个门阀贵公子恭恭敬敬的向胡问静行礼:“胡荆州名动天下,我陈郡谢阀设宴款待胡荆州,敢问胡荆州何时有空,谢阀定然倒履相迎。”
又是一群衣衫华丽的门阀中人挤了过来,诚恳的道:“我琅琊王阀已经安排好了宴会,胡荆州可否移架王阀稍坐?”
另一群门阀中人热情的道:“我博陵崔阀今晚为胡荆州接风洗尘,不知胡荆州可否赏脸?”
远处,又是一群门阀中人匆匆赶到,见胡问静被一群门阀中人围在中间,顿足不已:“来迟了,来迟了!”想要挤到胡问静的身边,可惜先到的陈郡谢阀琅琊王阀博陵崔阀的人坚决不让,已经有这么多人竞争了,凭什么让你再挤进去?三阀的人手拉手,肩并肩,摆出铁锁横江的态度,坚决不让其他门阀的人有机可乘。
迟来的那门阀中人不甘心极了,顾不得礼仪,提高了嗓门大声的叫:“胡荆州,我范阳卢阀垦请胡荆州赴宴一晤。”
更多的门阀中人和百姓不断的向皇宫门口聚集,人人都想和胡问静套近乎。十年的铁帽子的荆州刺史的消息传得比光速还要快,洛阳所有人都知道了。十年的荆州刺史代表了什么?代表的是十年的大缙一方诸侯朝廷重臣,无数的门生故吏,代表的是十年的泼天富贵,如山一般的财富,如海一般的田地,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的兴起!要是这都不懂得拉拢和讨好,洛阳的门阀难道都是食屎的?
更何况十年之后呢?十年磨一剑,胡问静胡刺史十年之后又会如何呢?会不会嫁入皇家?会不会成为三公?如此灼手可热的人物怎么可以轻易的放过了?必须用一切办法拉拢她讨好她!
胡问静鼻孔向天,仰天大笑:“大地在我足下,哪个敢多说话?”
王敞福至心灵,跑过去大声的道:“胡刺史已经答应了去我东海王阀,各位请以后再来。”团团作揖。
四周的人理都不理,以为我们是白痴啊,这都想假冒。
王敞努力的对胡问静打眼色,王某真的有话与你说,你快点配合啊。
胡问静点头,道:“诸位,胡某今日已经答应了……”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已经答应了本宫。”
众人望去,却见贾南风从皇宫内走了出来,一把挽住了胡问静的手臂,笑着道:“胡荆州已经答应了去本宫的故宅小聚,诸位若是有空,不妨一齐去本宫故宅。”
胡问静瞅瞅贾南风,贾南风用力瞪她,你的道行太浅,本宫必须好好教你怎么宫斗宅斗以及无数的阴谋诡计,不然只怕被你坏了大好局面。
胡问静怒了:“贾太尉!贾太尉!你跑哪里去了?”还说你女儿不会作死,这作死的都没边了。
贾充躲在马车中坚决不答应,很有种被打脸的感觉,低声吩咐护卫和车夫:“悄悄的,不动声色的离开,切勿惊动了胡问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