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戴竹摇摇欲坠,就因为讹诈钱财,那几个人就被杀了?未免也太重了!
附近有人说着:“讹诈钱财,打板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杀了?”戴竹看了一眼,那说话的人她不认识,显然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那人的伙伴低声道:“蠢货!没听见白县令的言语吗?入室抢劫,shā • rén未遂,这罪名虽然斩立决重了一点,但也就是重了一点点而已。”
那提问的人更是不满了:“就是讹诈而已,顶多算是打人和勒索,怎么就成了入室抢劫和shā • rén未遂了?这真是官字两个口啊,随便官老爷怎么说都成。”
那人的伙伴笑了:“何止官字两个口,谁的言语就不是两个口了?”
那两人随意的说笑着离开,戴竹却待在原地,如遭雷击。
“谁的言语不是两个口?”她的心中重复着这句话。昨日华大夫赶来与她说了一番话,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华大夫与她家认识几十年了,她还没有出生华大夫就租了她家的屋子,两家的关系可说是很深了,她听华大夫倚老卖老的教训她丝毫没有反感,华大夫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慈祥可亲的长辈。可她听完了华大夫的言语,翻来覆去的一夜都没有睡安稳,仿佛哪个地方让她惊恐不安。
“谁的言语不是两个口。”
这句普普通通的言语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戴竹的脑海。
为什么华大夫要急切的赶来与她说邻居都是好人,不挺身而出也可以做好事?为什么华大夫不能等到第二天第三天再与她说这些言语?为什么华大夫这么在意她心中怎么想?
戴竹心中的疑点在闪电中尽数暴露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几个孝子和“见义勇为”的百姓拦住她逼迫她交出房契的时候,华大夫没有站出来说不要交?为什么华大夫没有将事情说清楚,撇清她这个房东的关系?为什么华大夫的家人就站在一边,却一言不出,任由她这个房东出头为华大夫讲理?为什么华大夫开店几十年,却依然租她家的房子,而没有去其他地方买一个房子?为什么华大夫明知道她今日要来收租,却偏偏要去采药?为什么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要亲自去采药,而不是去药铺买?
一个个疑问在戴竹的心中不断的涌现而出,让她越想越是惊慌。
假如,只是假如,假如那白县令没有来,她被那些孝子逼着交出了房契,华大夫会怎么说怎么做?是爽快的赔钱与她,还是说“大家都是苦命人,都是受害者,一定要团结起来夺回房子”,或者说“算了,钱财是身外之物”?
假如那白县令说“既然人死在了这里,医馆就该赔钱”,“为什么他们不讹诈别人,只讹诈你?你一定也有错。”那么,华大夫是会掏钱,还是说且宽限几日,然后连夜脱逃,那些孝子找不到华大夫,就霸占了她的房子?然后县令再次说“既然人死在了你家里,你就有责任”?
戴竹心中越想越是惊恐,手脚冰凉。人的言语都有两个口,不,不是两个口,而是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有言语冒了出来,谁知道那些言语是真是假?
戴竹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昨天她其实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她该怎么预防未来?没了钱家的小子,会不会有李家的孝子?这次躲过去了,下一次呢?她是不是该将华大夫赶走,将房子收回来,从此再也不租给开医馆开药铺的人?
戴竹很是惶恐,这一切只是她的胡思乱想,还是被她猜到了真相?
刘星在散去的人群中看到了呆呆站着,不断的发抖的戴竹,急忙跑了过去:“戴竹,你吓住了?别怕,没事的。”戴竹清醒了过来,颤抖着道:“刘星。”忽然,戴竹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刘星的衣衫。
刘星得意了:“我现在已经是衙役了!”
戴竹认真的道:“还招衙役吗?”只要成了衙役老爷,还有人敢抢他的房子吗?她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
白絮在襄阳肆意杀戮百姓的消息飞快的传到了荆州各个县城。
周渝叹了口气,将邸报慢慢的撕碎。她和白絮相处的时间很长,又是一起追杀贼子的搭档,她在荆州官员之中算是最了解白絮的了。她知道白絮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只是善良只能存在于门阀的宅院当中,无法存在于阳光之下。
周渝微微出神,白絮这是击碎了她自己的内心了。
她有些伤感,否定自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当否定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卑鄙无耻,而是因为自己过于高尚和理想,这痛苦就会翻倍。此刻白絮只怕……
周渝无奈的摇了摇头,白絮能够练出一身武艺,这内心要比她坚毅的多,至少她多半是打不过白絮的。
周渝沉吟着,道:“来人,通知江夏各地,若是有人胆敢藐视朝廷,立即杀了。”
……
李朗看着邸报,随意的笑了一下,既不鄙夷,也不惋惜。他早就知道白絮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凡是心善的人当了官,都会被书本之外的现实惊讶的目瞪口呆。书本中的忠孝节义,礼义廉耻,在现实中几乎找不到。进入基层官场其实是跳入无底深渊,看遍深渊外看不到的狗屎事情。
李朗漫不经心的将邸报扔在了一堆故纸当中,他可以从简单的邸报之中看出胡问静的用意,这是要用白絮的遭遇让所有刚刚当上了官的菜鸟们明白人心的丑陋,明白官府的威严不容亵渎。
或许以后还会有不少刚从平民成为官员的善良人儿再次重复白絮的经历。
李朗又笑了,不是或许,是一定。
他拿起另一本公文,皱眉看着,新城郡的百姓很是不愿意种芋头,他该怎么逼迫百姓种芋头呢?听说白絮动用了徭役,强行让百姓在荒地中种植芋头。李朗并不觉得这个办法好,种芋头是为了让百姓吃饱,给百姓好处还要逼着他们干,白白使用了有限的徭役,那修建水利呢,防洪呢,修桥铺路呢?这些对百姓的好处更加婉转曲折的地方怎么办?今年的徭役已经没了,难道花钱雇佣百姓修建水利修桥铺路吗?
李朗皱着眉头,在关中的时候没有这些问题,或者这些问题被胡人的问题压了下去,没有爆发出来,他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或者,问问胡问静?”
若是面对其他上司,这向上司问计的办法是极其愚蠢的,这岂不是暴露自己的无能吗?但是李朗认为胡问静在这方面极其的出色,绝不会认为下级是个废物,反而更愿意教导下级怎么处理。
李朗真心的笑了,跟着胡问静混还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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