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的空地上,数百百姓拿着细细的竹竿嘻嘻哈哈的笑闹着,忽然有人大声的下令:“集合!列队!”
数百百姓小步跑着熟练的站好了位置。
周言厉声叫道:“杀!”
数百百姓举着细细的竹竿,大声的叫着:“杀!”然后恶狠狠却又软弱无力的刺出了竹竿。
周言怒吼:“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数百百姓跟着怒吼:“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然后再次神情凶狠手中软绵绵的刺出毛竹。
胡问静看着一脸的目眦欲裂身负血海深仇见人shā • rén见神杀神,但是手脚软绵绵,打只鸡都未必打的死的数百百姓们,大惊失色:“难道我穿越到了横店影视城?导演在哪里?摄像机在哪里?”
小问竹扯着姐姐问:“什么是横店,什么是导演,什么是摄像机?”
胡问静刷出一块糕饼塞在她的手里,转头看周言,说好了的久经训练的民兵呢,结果就让我看这个玩意儿?
周言尴尬的看着胡问静,一肚子苦水:“老大,我是真的严格按照规定做的。”
农庄所有百姓每旬日就要军训,也没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最基础的站队列,喊口号,练习刺杀,所有不肯认真训练的人都会被拎起来教训,从挨骂,到不给饭吃,到挨皮鞭,可谓是从心灵到(肉)体都进行了全方位的打击,可是这些人就是练不出杀气。
周言都要哭了:“我皮鞭都抽断了两根了。”农庄中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恶鬼了,可是一旦军训依然一塌糊涂,喊口号的时候整齐又响亮,站队的时候迅速又标准,一旦到了刺杀的时候立刻软绵绵的一点点力量和杀气都没有。
“要不,我再打他们几鞭子。”周言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铁青的胡问静,每次打几鞭子之后,这些百姓刺杀的时候就会稍稍用力一点,真的只是稍稍用力一点点。
胡问静怒了:“挨打怎么会没用?一次不行那就多打几次啊。一鞭子不够就两鞭子,两鞭子不够就三鞭子,棍棒底下出孝子,皮鞭底下出精锐士卒!”
周言汗水直流,一开始的时候皮鞭一抽,农庄的百姓立马就规矩了,可是次数多了,农庄的百姓好像摸清了底线,再也不怕皮鞭了。不就是抽几下吗,难道还能打死了不成?只要挨了打,立马就躺在地上惨嚎,这管事也不敢真的打死了他们,他们何必老实训练呢,再说了,谁让农活这么重呢,每天累死了,手脚无力怪谁?
周言干巴巴的道:“然后,就有了一群戏子……”表情声音个个到位,就是不出力。
胡问静脸都黑了,民不畏皮鞭,奈何以皮鞭抽之?“太看不起胡某了,以为胡某只会皮鞭?胡某可是身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超级高手,有的是办法。不怕物理攻击,那胡某就搞精神攻击!以后每天晚上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找一群托儿上台说法,以前不肯认真训练,后来敌人来了,结果不认真训练的人都死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她摸着下巴,是不是该找个传(销)高手当教官?
周言尴尬的看胡问静,传(销)是专业活,她不专业啊。
忆苦思甜、批评和自我批评就真的能够搞定一群超级演员?胡问静一点点把握都没有。
农庄的百姓军训装模作样的原因除了农活太累,想要在军训中偷懒休息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军训缺乏百姓认同的基础。
农庄的工作沉重无比,百姓们恨不得每天回家就睡觉,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但种地是本分,不好好的种地就没饭吃就要饿死,想想去年芋头吃到饱的幸福时刻,谁不知道多种地多吃粮食的福报和重要性。可是这军训就不同了,军训和生存有个P的关系?这荆州在大缙朝的腹地,四周都没有敌人,为什么还要军训?准备打谁?打山贼流氓还是那些山中的部落?那是军队的活儿,他们只是种地的百姓,凭什么要去打仗?
胡问静看着站得笔挺,其实内心松垮到只想躺下的百姓们,唯有深深的叹气,和平时代想要百姓卖力的军训简直是做梦。
“周言,你调到骑兵部队去,留在这里太浪费了。”胡问静道,想要全民皆兵看来是做梦,荆州只能建立一支职业化的军队。
周言大喜过望,每天看着一群懒洋洋的百姓拿着细细的毛竹玩耍,浑身都不舒服。她小心的问着:“那……这军训要不要取消……”
胡问静想了想,道:“不,就保持现在这样好了。”和平时代没有办法全民皆兵,乱世呢?这些拿着手指头粗的竹竿都有气无力的百姓在乱世中还会觉得与己无关?能够让这些百姓懂得站队列,懂得喊口号,懂得基本的军队规矩在乱世中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周言用力点头,对,就是占了大便宜了。
胡问静握紧拳头发飙:“既然全民皆兵走不通,胡某就玩职业士卒!不种地,不养猪,每天就是练武,白天一百里拉练,晚上二十里武装泅渡,一年之后可以单挑漩涡鸣人,三十年之后打得超人跪地求饶!”
她越想越是有道理,自古兵贵精不贵多,只要有一群兵王一般的手下,难道还怕了十万菜鸟吗?
“胡某只要一千人,五百骑兵,五百步兵,个个能够以一当十,这荆州岂不是就稳如泰山了?”胡问静飞快的计算着,多了养不起,一千人左右的精英士卒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一旦天下大乱,以这一千人为骨干,配合上这些出工不出力的农庄百姓,很容易就能拉起数万人的大军。
一角,回凉和覃文静悄悄的给周言打眼色,恭喜你终于得脱苦海。周言回眼色,今天我请客!
对于胡问静改变思路,着重建设正规军的做法受到了荆州所有官员的一致支持。
周渝等从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官员绝不会忘记农庄被贼寇血洗的那一日,手中没有大量的常备军简直令人睡觉都睡不安稳。
周渝差点上血书,强烈要求各县必须有一支五百人以上的常备军队:“别担心朝廷的规矩,这些人不是朝廷的军队,是私军,不,是仆役!这些人都是仆役!不违规,不逾矩!”她想了很久了,办法都想好了。
白絮更加激进:“襄阳是什么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兵家重地!只要守住了襄阳,不管是蛮夷,胡人,贼寇,谁能在荆州放肆?以我之间,这襄阳至少要有五千‘仆役军’!”有五千‘仆役’在手,看天下谁敢不服。
不仅仅各地的官员疯狂的上书强烈要求组建“仆役军”,就是贾午听说后都跑来强烈反对只有一千“仆役军”的做法。
“胆小如鼠!”贾午当面直斥胡问静。
小问竹努力蹦跶:“胡说,我姐姐胆子最大了!”
贾午抱起小问竹,在她的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一下,继续呵斥胡问静:“以为有朝廷的官员们盯着你就不敢建立军队了?哪个大门阀没有私军?你现在是堂堂荆州刺史,四十九个辅政议员之一,在荆州有几百万亩地,老胡家就是新的豪门,养几万个私军有什么关系?若是觉得太扎眼了,那就分给其他人,荆州这么多官员,每个人名字底下挂百十个‘仆役’,随随便便就能挂几万人。”
胡问静举手抗议:“我没有几百万亩地!”不带这么造谣的。
贾午冷笑:“这荆州八大门阀的田地如今都挂着你的名字,这几百万亩地还是少算了的。”她恶狠狠的盯着胡问静,手指头都要戳到了胡问静的鼻子上:“前车可鉴!我父亲要是在洛阳有几万私军,还怕什么汝南王齐王梁王东海王?谁敢站出来逼宫就杀了谁,这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她反复的想着贾家怎么落魄到了要逃难,越来越认定都是因为司马炎是废物,手中的禁军竟然也会被策反,当年老贾家就是太老实了太本分了,若是手中有个几万“仆役”在,说不定这皇位上坐的就是她爹了。这个心思在胡问静面前也不用掩饰,反正胡问静说出去也没人信。
胡问静瞅瞅杀气腾腾的贾午,深刻意识到了贾午黑化了,把小问竹抱在怀里挡在身前,小心翼翼的道:“我养不起这么多兵。”士卒用什么名义养着是小问题,问题是养不起啊,这么多士卒不用钱啊,衣食住行铠甲刀剑到处都是钱,在没有搞定造纸作坊之前,这纸甲就是一个大坑,能够准备一千个士卒的纸甲几乎到了胡问静的财力的极限了。
贾午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怒而掀桌:“保住小命不是请客吃饭!勒紧裤腰带建立军队,取消所有的应酬!加税!多开垦荒地!只要地里有吃的还怕没有军队吗?”
胡问静瞅瞅贾午,用力点头,拼命的向小问竹打眼色,小问竹眨巴眼睛,用力点头,大声的叫:“姐姐,我饿了。”
胡问静大喜:“哎呀,姐姐也饿了!”抱着小问竹嗖的就跑了。
贾午气死了,到处找刀子:“不思进取!不吸取教训!不听老人言!迟早栽跟头!”转身就写信给白絮周渝等人:“别理你家老大,手中有兵心中不慌,只要地里的粮食够吃,多招募士兵就是为国家做贡献。”
周渝白絮等人拿了信件立马给胡问静疯狂的写信:“……贾午都比你有志气有远见!”“……你比贾家四小姐都不如,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吧。”李朗更是直接:“当年在千阳县敢于挑战征西大将军的胡县令今何在?”
胡问静脸皮比城墙还厚,坚决不理睬一群人的激将法,军队数量太多容易刺激司马攸卫瓘的,目前她的正规编制才几百人,再养一千人的私军的尺度刚刚好,不能操之过急。再说一千人的军队都要训练好久,有了第一个一千人精锐再考虑第二个第一百个一千人嘛,一口吃不成胖子的。
一群手下气极了,胆小如鼠!早知道让小问竹在胡问静的衣服上画几百个乌龟了。
……
农庄外,有个百姓想要进农庄,却被拿着刀子的士卒喝住:“敢擅闯农庄就杀了你!”
那百姓大声的叫:“我不是擅闯,我女儿在里面啊。”
士卒们压根不理,拔出了刀子,那百姓立马退后,愤怒的看着士卒们:“没有天理了,我看我女儿也不行吗?”
他站在农庄外大声的叫着:“翠花,翠花!是我啊,是你爹啊。”
士卒也懒得理他,只要不闯入农庄,喊几声就把人砍了过于凶残了,量他也喊不出花样来。
那男子喊了许久,竟然真的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从里面跑了出来,泪流满面的看着那男子,远远地就大叫:“爹!爹!”果然爹虽然卖了她,但是终究是她爹,心里想着她的。
那男子想要进农庄与女儿相拥,却被士卒们拔刀拦住。只能在门外大声的叫着:“翠花!翠花!爹想你啊。”
那翠花哭喊着:“爹,我也想你。”想要出门,同样被士卒拦住,以为这里是哪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父女就只士卒的阻拦下,栅栏深情的凝视。
一群女孩子跟在翠花的背后跑了过来,远远地站住,好些人眼中泪水打滚,虽然被爹娘卖了,但是小孩子心理怎么会不想爹娘呢。
有女孩子抹着眼泪,低声道:“翠花的爹真好,我爹绝不会来看我的。”一群女孩子哭泣着点头,她们的老子压根不记得她们了。
翠花他爹欣喜的盯着翠花:“一个月不见,胖了!白了!”
翠花更加哭得厉害了,爹果然记得她的,卖了她也是没办法。
翠花他爹欣喜的问道:“官老爷给你多少月钱,快给我,都给我!”
翠花一怔,呆呆的道:“月钱?”
翠花他爹对笨蛋女儿真是讨厌极了:“就是官老爷每个月给你的铜钱!快点都给我!”
翠花睁大眼睛看着他爹,小心的道:“可是,我没有月钱啊。”
翠花他爹怒了,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胡说!敢骗你老子!怎么翅膀硬了,以为老子管不了你了?记住!不管你在哪里,我就是你老子,你的统统都是我的!”翠花他爹精明无比,虽然把女儿卖了,却想着能不能再揩点油,听说富贵人家的丫鬟都有月钱的,官府买了这么多女孩子肯定要她们干很多的活计,怎么可能不给钱,这女儿总归是自己生的,把月钱交给他也是应该的,以后又不用养女儿,又有钱拿,简直是美好人生的开始。
翠花捂着脸,呆呆的看着他爹:“真的没有月钱……”
翠花他爹更怒了:“贱人!官老爷对你多好,让你吃的白白胖胖的,怎么会没有月钱?怎么,自己有吃有喝就忘记了爹了?没有老子哪有你!把钱都交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了你这个贱丫头!”伸手又要打,却被士卒铁青着脸一脚踢翻在地。
“王八蛋,敢打农庄的人?”士卒们围着翠花他爹一阵痛打。“农庄的人都是官老爷的人,也是你能打的?”
翠花他爹凄厉的叫着:“别打,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