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夏眨着眼,一点都不在意夫子的责骂,一转身就又趴下了,这些东西她一点都不想学。
小问竹瞅着窗外的阳光,想着玩耍,心里痒痒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立马欢呼着:“蹴鞠,蹴鞠,蹴鞠!”
一群孩子都叫着:“蹴鞠!蹴鞠!蹴鞠!”飞快的冲出了学堂。
夫子叹了口气,小孩子真是不好教。
小问竹疯狂的玩耍,放学了依然不肯走,又赖在学堂玩了好久,几个仆役催了几次,她才不情不愿的回家。看看天色已经黑了,她有些惶恐,不会被姐姐骂吧?
司马女彦见她回来,糯糯的叫:“天黑才回来,你姐姐打死你!你姐姐打死你!”小脸蛋兴奋的红通通的,她其实不懂“你姐姐打死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别人这么说,然后就看见小问竹怕了,她立刻就记住了这句话,每次见了小问竹就喊。
小问竹扁嘴,对着小小的司马女彦做鬼脸,掏出一块糖果递给司马女彦,司马女彦看着糖果,用力的摇头:“不够,我告诉你姐姐,你姐姐打死你。”小问竹无奈极了,小孩子太坏了,只能又掏出一块糖果,司马女彦这才满足了,闭上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颠颠的跟在蹑手蹑脚的小问竹身后。
小问竹不断地赶她:“小P孩到一边吃糖去,别妨碍我的大事。”司马女彦一点都不听话,跟在小问竹身后就是不走。小问竹无奈极了,只能任由司马女彦跟着,两个人悄悄的到了胡问静的书房外,鬼鬼祟祟的张望,只看见案几上铺着一张白纸,而胡问静在油灯下发呆。
小问竹立刻来了精神,转头对司马女彦打手势,司马女彦睁大眼睛兴奋的点头。
最近胡问静收到了一大堆的报告,都是说农庄好像出了些问题,那些百姓依然每日规规矩矩的工作,可就是好像不见了精气神,或者说的更明白点好像对未来没有期盼,生无可恋,一起工作的农民见了面都不怎么打招呼了,像一具行尸走肉,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其余什么都不想。
胡问静呆呆的看着报告,差点掀桌子:“奋斗逼综合症!”该死的,只顾着拼命开拓荒地解决粮食问题了,忘记了百姓在饥饿的逼迫下可以放弃一切娱乐活动和思想,可一旦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更需要精神面的满足。
“唉,这可不好搞定啊。”胡问静愁眉苦脸,在人民资本家手下享受福报的奋斗逼们累得回到家就躺下,都不想生孩子了,她有什么办法解决奋斗逼综合症?
“难道多放假?”胡问静自言自语,目前农庄的假期是每十日休息一日,这待遇其实已经堪比官员了,可是显然不能够舒缓百姓的压力。
胡问静愤怒极了,农庄还能逼出奋斗逼?怎么就不看见西伯利亚农庄出奋斗逼的?这群百姓的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小问竹扯着司马女彦悄悄的进了书房,嗖的就扑在了地上匍匐着前进,又时不时打个滚,两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兴奋无比,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到了胡问静的身边,猛然扑了上去抱住胡问静:“姐姐!”“胡姐姐!”
胡问静抱住两个小女孩打滚:“哎呀,姐姐被你们吓坏了!”小问竹和司马女彦得意极了。
小问竹挂在胡问静的脖子上,问道:“姐姐,读书好无聊啊,不如你陪我吧。”
胡问静用力的捏两个小女孩的脸,道:“今天的大字写了没有?没写完不许玩。”小问竹挂在胡问静的脖子下晃荡:“姐姐,我们去玩蹴鞠吧!蹴鞠可好玩了!”
司马女彦扑在胡问静的身上大叫:“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胡问静一怔,大声的笑:“有办法了,姐姐也想好好的玩!”
司马女彦的几个宫女微笑着。一个宫女低声道:“胡刺史怎么会想着玩呢?到了荆州这么久了,就没看见胡刺史玩耍过。”其余宫女点头,胡刺史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喜欢写诗,不喜欢画画,不喜欢与公子哥儿出游,整日忙东忙西。
另一个宫女低声道:“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官了,就胡刺史最忙了。”其余宫女点头,大缙朝讲究的是“入仕和出世的结合,俗与雅的结合”,凡是官员热心工作的就是俗人,凡是拿着官印不办事,从来不去衙门的就是雅人。这种超然的姿态当然只有大官才行,小官吏绝对不可能,但胡问静是一方大员,就该学习风雅,少忙公务,多“坐而论道”,多“玄谈”,多去竹林弹琴,多去感叹人心不古,朝廷腐败,多追求宇宙的奥秘,多追求各种行为艺术,裸(奔)或者不适合女孩子,但是可以其他行为艺术啊,比如不穿鞋子到处跑什么的。
一个宫女笑着:“这荆州啊,我就没看见有人坐下来休息玩耍的。”胡刺史忙得要死,一群官员忙的要死,就是农庄的农夫都忙得要死,她来了许久就没看见谁休息的。
“这可不太好。”另一个宫女笑着。
书房内,胡问静听着宫女们的闲聊,几个普通的宫女都看出了荆州的问题,她必须立刻解决,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更大的副作用。
“弓弦绷得太紧就会断的。”
……
外头鸡叫的时候,刘三娘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只觉浑身疲惫不堪。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了衣衫和鞋子,尽管在农庄已经干了大半年了,可是她依然无法适应农庄的生活。
刘三娘祖宗十八代都是种地的,而且还是家中没有一分田地的彻底的佃农。
刘三娘五岁就开始在地里捡麦穗,这还是他爹娘疼她,村里有些人家的孩子四岁就开始捡柴火了。等刘三娘到了十岁就要跟着爹娘去地里干活了。
哦,对了,刘三娘天生长得高大,身高足有八尺,比男人还要高大健壮,四里八乡就没人比她更高大的,偏偏她不是光长个子,她的力气也不小。得益于此,她做了寡妇,无儿无女,也没什么人敢吃她的绝户,她依然过着农妇的生活。
多年的习惯下,刘三娘每天会在鸡叫的时候起床去地里干活。乘着太阳还不算太猖狂,她尽量快手快脚的在巳时干好了一天必须的农活。若是天气凉爽,她就去试试距离村子十来里地的地方开荒,这地方没有水源,开不出良田,顶多就能种些菜,却又远,村里没人要,也就只有为数极少的人愿意去种些不值钱的菜了,既然没人要,也不存在争抢什么的。
若是天气炎热,那过了午时是万万不能下地干活的,一个下午的农活干下来真的会蜕一层皮的,搞不好把命都搭上了。那么,她就会在阴凉的树荫下与别人闲扯,扯什么都好,只要有人搭个话就成。至于养鸡养猪什么,她是没那个福分的,这佃农能够吃饱饭就已经是福分了,哪里有钱去买小鸡仔呢?她几次想要存些银钱买小鸡仔,可一个铜板都存不下来。为了活下去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生活。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无奈。
到了农庄之后,刘三娘承认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吃饱了饭,第一次吃到了猪肉、鸡肉、鸡蛋、兔肉。
刘三娘很喜欢农庄,农庄对她而言就是天堂,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壮实,看着其余妇人慢慢的都胖了,更是对农庄欢喜的不得了。若是谁敢毁掉她的农庄生活,她就和谁拼命!刘三娘很鄙夷那些比她更早一步进了农庄的人,这些人为什么在农庄遇到贼寇的时候只想着逃走?若是她在场,她一定拿命去杀贼。
不过是杀个贼人而已,有割稻子有什么区别?刘三娘一点都不觉得恐怖。
可是,哪怕刘三娘如此热爱农庄,她依然没能习惯农庄的工作节奏。
农庄之内真是一日不得闲啊,刘三娘扪心自问,其实体力的消耗虽然重,但是她就没有干过这么累的活吗?有的!她一个人收割稻子的时候,村里的老爷招短工盖房子的时候,她都比在农庄更累,但只要休息一晚上,立刻就生龙活虎了。
她在农庄吃的更好,身体更棒了,理应不会感到疲倦啊,可为什么她的全身都感到疲惫不堪呢?
刘三娘有些茫然,活动着胳膊,其实也没有什么酸痛感,可她依然觉得浑身疲倦,睁开眼睛就盼着早点天黑,早点可以睡觉。
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自己也不怎么明白,明明活计不算累,明明吃得饱,吃得好,为什么她就觉得心累无比?哦,是了,是心累了。
可心累该怎么办?
管事敲着聚集的钟声,刘三娘急忙赶了过去。
管事等众人到齐了,道:“刺史老爷有令,以后要增加休息日。”
刘三娘咧嘴笑,如今农庄每十日休日一日,若是能够每九日休息一日……其实也差不多,这休息的一日就要忙着洗衣服,晒被子,好像也没什么空闲。
其余人也只是无精打采的笑笑,多休日一日总是好的,但是休息日只是换了种方式忙碌而已,与工作日相比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早晨能够睡个懒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