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胡问静与卫瓘如何的不甘心,并州的局势不得不陷入了长期的对峙,除了地理素之外,还天气原。
天寒地冻,大家都不想动,看看那些在暴雨中开打的士卒们,身体稍微差点的就直接嗝屁了,刀剑虽然凶残,老天爷比刀剑更凶残一万倍,随便下个雨刮个风就让一大群人活活地冻死病死了。
双方的将士一致认为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搞不好随时会暴风雪的寒冷冬天大家都老老实实修建城墙,处理内政才是上策,若是哪个白痴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进攻,只管守住了城墙,说不定一晚上西北风之后进攻的蠢货就全部冻死了。
在这友好和谐的的对峙气氛之中,长治县百姓惊恐地在野外忙碌。
人叫道:“来个人,这里又一个。”附近几个人慢悠悠地过去,唉声叹气的将一具蜷缩着的尸体搬到了马车之上。
人道:“可怜。”
长治县外到处都是尸体,夏侯骏和卫瓘的近十万大军被胡问静击溃,直接击杀和死于乱军践踏之中的不会超过六七千,但为失温冻死在野外的数量超过了三万,小小的长治县外三万具尸体,比长治县的人口还要多,长治县的百姓一边收拾尸体,一边对大自然充满了敬畏。
大约万余胡人俘虏忙碌着处理尸体,半个上党郡的石灰都在飞快地向长治县汇聚,尸体必须经过石灰处理后才安全的制作成京观,不怕传染疾病污染水源。
一群胡人俘虏搬运着尸体,撒上石灰,然后又堆上了泥土砂石,看着一具具胡人的尸体成为京观,除了无限的悲凉和恐惧之外,更多的竟然是麻木和羡慕。
胡人拖着一具尸体,扔进泥土之中,道:“你们可好了,还个收拾尸体的人。”其余胡人深同感,并州的胡人像杂草一样低贱,出门买个菜就可回不去了,那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另一个胡人费力的挖土,冬天的土地硬得像石头,压根挖不动。他擦了一把汗,道:“我爹爹出门去卖皮毛,然后就没回来,后来听说是卖皮毛的时候看了某个缙人的豪门小姐一眼,然后就被另一个豪门贵公子打死了。”为什么看了豪门小姐一眼就该打死,或者为什么不是那个豪门小姐动手,而是另一个豪门贵公子动手,这个胡人一点点都不在乎,并州的胡人就是这么的低贱。
另一个胡人将尸体扔进京观,双手合十祈祷:“长生天保佑你下辈子做个缙人。”他转头对其余胡人道:“我弟弟说与朋友去挖野菜,然后就没回来。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我弟弟的尸体,后来才知道那天缙人官老爷抓胡人奴隶,我弟弟多半也被抓了。”周围的人羡慕地道:“其实被抓奴隶还算不错,缙人官老爷不会打死奴隶的,你弟弟多半被卖到了冀州,现在肯定还活着。”那个胡人咧嘴笑,却泪水滴落。
胡人恶狠狠地道:“将来总一天我们胡人也要把缙人当做了杂草随意的杀了,当做了奴隶卖了,当做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周围的胡人轻轻地笑着,这个美好的愿望多半只是做梦。
远处,一大群胡人被士卒押解着走向远处,正在搬运尸体的胡人们停下了活计,麻木地望着,这是被缙人官老爷带去远方卖掉了?他们是不是也会被卖掉?
个胡人低声道:“我还看到我家人吗?”周围的胡人沉默着,身为胡人,那就是最低贱的,哪里还什么奢望。
一个胡人打破了悲凉的气氛,道:“没关系,就算死了,我们总一天会在天国再见。”其余胡人勉强露出笑容:“是,天国会再见。”
好些人虔诚地合十看着天空,长生天一定会让他们在天国相遇的。
林夕带着一群人远远地望着忙碌的胡人和长治县百姓,人皱眉道:“林管事,此刻筑造京观只怕费时费力。”其余人点头,冬天在地里干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土地像石头,风像刀子,做不了多久整个人都会被冻僵,这么冷的天气也不怕尸体腐烂污染了水源传染瘟疫,不如开春再处理。
林夕摇头,道:“我们现在四万并州胡人俘虏,这个数字太大了,若是不用筑造京观消耗他们的体力和意志,我们只怕睡觉都不安稳。”
其余人叹了口气,好些人转头看四周,四万并州胡人俘虏啊,长治县才万余人,洛阳的士卒总数才不到一万,又要分别驻扎在襄垣和长治,这区区一万五千缙人面对四万胡人俘虏,压力不可谓不大。
人点头道:“对,林管事没错,必须筑造京观。”筑造京观不仅仅是让四万并州胡人累得手软脚软无力造反,还要通过雄壮又凶残的京观瓦解胡人反抗的意志。
林夕道:“会大批的粮食调集到并州,但是我们不在并州站稳了脚跟,就要看我们自己了。”
众人点头,林夕的正式官职是并州上党郡长治县县令,但这些人都是荆州的农庄社员,习惯了称呼林夕“林管事”。胡问静缺乏可以信任的人手,不得不把林夕调到了并州主持内政,以后这半个上党郡的事务全部都是由林夕做主了,论职权几乎是个太守了。
林夕看着一群荆州农庄的伙伴,感受到了众人的惶恐,笑道:“还没并州的水土?”
众人用力地点头,他们千里迢迢地调动到了并州,好些人看着这与荆州完全不同的地形就感到茫然,在荆州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山了,明明两座山之间的距离建造一个城池都绰绰余,但是荆州众人就是感觉到了空间逼仄。
林夕笑道:“我也不习惯这里的水土,天天拉肚子。”众人笑,谁不是呢。人道:“多喝茶,好像点作用。”人问道:“真的?我怎么没用?”众说纷纭。
林夕道:“我也不想离开荆州,可是我看到这并州的山水,种奇怪的感觉填充在胸口。”
众人看着林夕。
林夕用力地挥手,道:“那就是我们在创造历史!”
“这个江山是我们打下来的,我们正在用我们的手臂创造历史!”
“王侯将相宁种乎?我们也当王侯将相!”
“这个世界这么多不平的事情,我们正在亲手创造一个不同的世界。”
众人微笑着,胸中满满的豪情壮志。
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停工的锣声响了,不论是长治县的百姓还是万余胡人都停下了活计。旷野之中百十个篝火边香气四溢。
每个篝火边都社员大声地叫着:“都排队,拿到吃食的去左边,没拿到的都在右边。”
在食物的诱惑以及社员们的示范下,长治县的百姓和胡人俘虏很快学会了排队。好些百姓死死地盯着冒着热气的锅子和蒸笼,闻着气味是野菜馒头,脸上露出了喜色,真是走运啊,这官老爷看在他们出苦力的份上竟然肯给每人一碗野菜粥一个野菜馒头,这次出力筑造京观真是赚大了。百姓低声嘀咕着:“野菜粥立刻喝了,暖暖身体,野菜馒头要收好了。”一群百姓都点头,这狗屎的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并州已经连续好几年灾年了,收获的粮食越来越少,门阀老爷的佃租却盘剥得厉害,人人都在吃野菜,但野菜也是限的,好些人就是野菜粥也只一天吃一碗了,野菜馒头必须立刻收好了,到饿极了的时候再吃。人低声道:“我们长治县还算不错了,听说北面些地方比我们更糟糕。”其余人点头,谣传更北面的地方今年颗粒无收,寒冷的天气杀死了所麦苗,逃荒的人一波又一波。
终于开始分食物了,众人慢慢地挪动,然后震惊地拿着食物走开。分食物的刘三娘注意到了百姓的震惊,微微叹气,这是被嫌弃了?这进并州的道路不怎么好走,一路上运粮车故障严重,这运粮的次序就被打乱了,最先运到的竟然是野菜为主,林夕又担忧卫瓘会不会出其不意的进攻襄垣县和长治县,严格命令缴获的各地门阀的库存粮食要作为战备粮决不动,这给筑造京观的百姓吃的粮食就只是野菜馒头和野菜粥了。
一个长治县百姓看着手中的四个野菜馒头和野菜粥,小心地问分食物的刘三娘:“大姐,这是一天还是两天的吃食?”
刘三娘怔怔地看了那个百姓一眼,再看看其余拿到了食物,只喝了滚烫的野菜粥,却将野菜馒头藏在怀里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荆州农庄待了大半年,竟然何不食肉糜了。
她笑了,大声地道:“这四个野菜馒头,一碗野菜粥,是今天的午食。我们农庄的伙食是每天三顿饭,早上,中午,晚上都。”
篝火边的百余长治县百姓和胡人俘虏一齐怔怔地看着刘三年,不敢置信在这吃树皮都幸福的年代竟然人一天吃三顿饭。
刘三娘大声地道:“明年开春后,所人都要加入农庄,我们要开辟更多的田地,要种更多的粮食、蔬菜,养更多的猪、兔子、鸡,所农庄的人只要辛勤劳动,每天都三顿饱饭,每十天可以吃到肉。”她没敢提农庄不是吃野菜馒头,而是杂粮馕饼的,如今运到并州的粮食不算丰盛,这野菜只怕还要吃很长一段时间,不让百姓们觉得吃野菜馒头是吃亏了。
周围的长治县百姓呆呆地看着刘三娘,人鄙夷极了,一天三顿饭,还肉吃,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会吹牛的人。
人喃喃地道:“怪不得你长得这么高大。”其余人看着刘三娘将近八尺的身高,用力的点头,要不是每天吃三顿饭,还肉,怎么可长得这么高,长治县的男子都没见过比刘三娘更高更壮的。注1
刘三娘大笑,她早已习惯在身高上被人指指点点了,随意地拍拍腰部的长刀,道:“我不仅高大,力气也大。”她如愿以偿地加入了军中,这次大战中立了战功,已经是百人队长了。
长治县的百姓们聚在一起,喝着热粥,吃着馒头,原本对长治县被那个官老爷管理并不在乎,但如今好像了些期盼。
百姓低声道:“若是那个兵老爷没吹牛,我们以后是不是好日子过了?”一群百姓点头,难道苦尽甘来,遇到一个好官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