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祂迷张大了嘴:“老大会飞!”
下一秒,胡问静落到了城墙上,无数人凄厉地惨叫,而后又一片寂静,所有人死死地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会飞的死神。
玺苏捂着肋骨,动一动就剧痛无比,实在无力跳上城墙,她厉声道:“姚青锋,祂迷,上!”必须有人上去支援老大,不能让老大一个人面对无数的敌人。
姚青锋点头,瞬间跳起,一脚踩向一个溃兵的肩膀,那个溃兵惨叫一声,瞬间倒地。姚青锋吧唧贴在了墙上,慢慢地滑下,反手一刀砍杀了那倒地的溃兵。“叫你倒下!叫你倒下!害我撞墙!”
玺苏失望极了,转头看祂迷,祂迷用力点头,下了战马,用力起跳,轻松地就抓住了矮墙的边缘,可是怎么用力都无法翻身上去。祂迷面红耳赤,弱弱地道:“打了半天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姚青锋厉声道:“驱赶那些士卒做垫脚!”
城墙下闹成一团,城墙之上却鸦雀无声。
胡问静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一动不动。
王澄有些明白了,这是要琅琊王氏投降,或者谈判。他缓缓地整理衣衫,琅琊王氏绝不会向一个平民女子投降,但是兵临城下的时候虚与委蛇却也无妨,若是操作得好,说不定反而能够利用胡问静杀光了其余意图争夺天下之人。
好些人看着王澄,琅琊王家果然牌子够大够硬,就算是公然讨伐胡问静,胡问静也必须给面子客客气气的,不能打击报复,这投胎在顶尖豪门大阀果然就是人生密码啊。
有门阀公子看穿了王澄的心思,这是想财色兼收,利用政治联姻夺取了天下?但胡问静可不是好对付的,到底是琅琊王氏借机吞并了胡问静的势力,还是胡问静借机吞并了琅琊王家还不好说。
王澄一步步走向胡问静,恭敬地道:“在下琅琊王氏王澄,见过胡刺史。”
无数门阀中人佩服地看着王澄,竟然声音都没抖一下,不愧是琅琊王氏的公子。
胡问静看着天空,柔声道:“今夜月色真美……”
一群贵女忘记了惊恐,鄙夷地看着胡问静,说这种言语应该穿着最漂亮的长裙,或白衣如雪,清纯无暇,或红衣如火,热情奔放,或人淡如菊,温婉轻笑,可谓各有千秋,你丫看看自己的衣衫,蓬松的甲胄上又是红色又是黄色,丑陋无比,还冒着血腥气,哦,胡问静的脸上也有鲜血!就这鬼一般的模样也敢说这种温柔的言语?
王澄和一群门阀中人听着这熟悉的烂得没边的言语,怔怔地看着胡问静,马蛋啊!该怎么接下一句?是“能够与你一起赏月,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是“你的眼睛比月色更美”?是“再也没有人能够阻隔我们在一起”?是“不如我们回房间吧”?回答错了搞不好要倒大霉。
胡问静转头微笑着看着王澄,轻柔又愉快地道:“如此美好的夜晚,怎么能够不shā • rén呢?”剑光一闪,王澄的脑袋落在了地上,鲜血疯狂地喷涌。
好几个贵女看着王澄的人头,毫不犹豫地晕倒。
一群门阀中人怔怔地看着胡问静,王澄是琅琊王氏的二公子啊,尊贵无比,怎么可以杀了他?王澄是与你谈判的啊,为什么要杀了他?
茫然之中,不知道是谁低声叫着:“快逃……快逃……”叫声逐渐响亮,宛如绝望的嘶吼:“快逃啊!”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凄厉地惨叫着,疯狂的逃亡。
胡问静慢悠悠地追赶众人,犹如闲庭信步,遇到有人落后就一剑斩杀。她欣赏着四周的惨叫,愉快极了:“月落乌啼霜满天,一行白鹭上青天。甚好,甚好。”
众人尖声惊叫:“快逃啊!快逃啊!”下城墙的楼梯上不时有人滚了下去,有人见前方人多挤满了楼梯,干脆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定陶城西门的城墙上无数门阀中人和百姓疯狂地四散奔逃,不时有人头飞起,鲜血狂喷,或从城墙上跳下,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凄厉地惨叫声,定陶城内宛如地狱。
王敦被一群人裹挟着逃下了城墙,又从其他城门逃出了定陶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王澄的被杀感到悲痛,心中只有绝望和茫然:“为什么?为什么胡问静要冒险偷袭定陶?为什么不是偷袭近在咫尺的陈留司马越?”
……
这一日是年三十,还没有到天黑,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一家人乐呵呵的聚在一起聊着今年的经历,以及对来年的期盼。
东海王“行宫”的大堂中歌舞声传出老远。
司马越举起酒杯,大声地道:“今年诸位跟着本王东奔西走,流血流汗,辛苦诸位了。”
一群心腹手下和门阀中人一齐举杯:“殿下客气了!”“我等跟随殿下为国除奸,荣幸之至!”
“饮胜!”司马越和众人一齐饮酒,谁也没把这空话套话假话放在心中。
司马越放下酒杯,笑道:“今日酒宴只谈风月,不谈国事,谁若是犯错,当罚酒三杯。”几个舞女翩然起舞,众人笑着,杯觥交错,嬉笑喧哗。
忽然有人冲进了大堂,大声叫道:“殿下,紧急军情!定陶飞鸽传书,胡问静五百骑破琅琊王氏十余万大军,陷定陶,斩王澄!”
一室皆惊。
司马越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酒杯,看着大堂内所有人怔怔的模样,猛然一脚踢翻了案几,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胡问静五百骑破琅琊王氏十余万大军,陷定陶,斩王澄!?
马蛋啊!每个字都认识,每个字都理解,为什么连在一起就怎么都不能理解了?
……
并州太原。
卫瓘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大雪放声大笑:“琅琊王氏啊,从此再也不足为惧。”他的几个儿子也大笑着,原本奇怪为什么父亲卫瓘要严密封锁胡问静有奇怪的堪比铁甲的纸甲的消息,此刻才知道是等着其他人倒霉。想要夺取天下的人多了,借胡问静的手斩杀部分才好。
卫密惋惜地道:“胡问静为什么不去击杀司马越,却去击杀琅琊王氏呢,司马越手中有三万中央军,若是被偷袭击溃,怎么看都比击杀琅琊王氏要有利。”
卫恒也是这么想,并州在兖州有密探,司马越怎么可能没有?此刻司马越一定知道了琅琊王氏大败,严加防御。不论胡问静的纸甲的秘密有没有泄露,这想要靠偷袭击败司马越的可能几乎是零了。
卫瓘惊愕地转头看几个儿子:“你们不知道为什么胡问静要攻打琅琊王氏?”他看着认真摇头的儿子,叹息道:“你们对人心真是太不了解了。”
……
豫州某个县城,有人在街上敲锣打鼓,一群百姓懒得理会,今日是年初一,街上爆竹声,锣鼓声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喜庆,但是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锣鼓声越来越近,有人扯着嗓门大声地叫着:“……胡刺史攻陷兖州定陶县,五百骑大破琅琊王氏十几万大军,阵战琅琊王氏王澄……”
有百姓听见了,对这夸张的数字又是惊讶又是无所谓,什么五百骑,什么十几万,距离大家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有人随口道:“琅琊王氏?我好像听说过,很有钱的门阀大老爷。”其余人随口应着,关心度也就是如此了。与其为了与己无关的事情费神,不如想想怎么在开春之后,本县的农场建立之前逃出去。
那锣鼓在巷子口不停的敲着,有人似乎骂着:“你怎么办事的?”然后有人改口大声地叫着:“老子是保长,想要命的都给老子出来,不想活的只管待在家里。”
四周的街坊立刻低声骂着出了门,保长可得罪不得。巷子里立刻挤满了人,保长不屑地看着众人,大声地道:“今日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都给老子笑!”一群街坊邻居急忙露出笑容。
那保长大声地道:“胡刺史占领了兖州定陶!”
一群街坊邻居机灵地欢呼:“厉害!”“胡刺史太厉害了!”“今儿个真是高兴啊!”不就是说几句高兴啊,开心啊,拍官老爷的马屁吗?有什么难的。
那保长嘿嘿地冷笑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一堵墙上画了个不规则的圆圈:“都看仔细了!这里是兖州陈留郡,东海王殿下就在那里。”
托众人想要逃出豫州的福,一群街坊邻居都知道东海王殿下和陈留郡。
那保长又在那圆圈的右侧画了个紧邻的圆:“这个就是济阴郡,定陶就在中间。”
一群街坊邻居用心地称赞:“保长画得真好。”“比画家画得还好!”
那保长又围着“陈留郡圆圈”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将陈留郡彻底包围住,道:“这是司州、豫州……”他转头看一群街坊邻居,道:“还没看明白?”
“一群蠢货!东海王殿下已经被胡刺史包围了!一点点活路都没有了!”
一群街坊邻居既不懂地图,也不懂军事,但是对“包围”还是懂的,有人小心地问道:“所以,东海王殿下要死了?”
那保长大笑:“当然!东海王殿下死定了!”
一群街坊邻居互相打量,没搞明白此刻应该欢呼“胡刺史又赢了”,“胡刺史赢麻了”,还是高呼东海王死了活该。有百姓心里不在乎的看着保长,就这事情也需要在年初一召集大家,真是不把过年当回事啊。
其实保长也不懂地图,这是县令统一给他们培训的,而这张地图其实也不太对,陈留郡的北面狭长的濮阳郡呢,但说被包围也不算太作假,毕竟哪怕算上了濮阳郡,这东海王的地盘也已经被C字型包围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就是绝杀了。
那保长厉声道:“蠢货!老子知道你们有人不想到农庄干活,想要不顾街坊邻居的死活逃走,可是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东海王要死了,胡刺史马上就要统一天下了!你们往哪里逃!”
一群街坊邻居听着不合法的“统一天下”的言词,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墙上那简单丑陋又错误的地图,好些人脸色大变,要是东海王殿下死了,这天下都执行了农庄,他们又往哪里逃?
那保长冷笑着:“老子看在做了多年的街坊邻居,你们对老子还算恭敬的份上救你们一命,别动什么歪脑筋了,你们逃到哪里都会遇到农庄制,想要没有农庄制,那逃到天上去啊。”
一群街坊邻居脸色惨白,却谄媚地笑:“难能呢,农庄制是好东西,我最喜欢农庄了。”“对,我心里热乎着呢,就等着农庄呢。”
随着豫州各县大力宣传定陶“光复”,豫州想要逃跑的百姓尽数死心,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地,纵然是过年喜庆时节,也能在半夜听到压抑的哭泣声。
……
兖州,济阴郡,定陶县北百十里句阳县。
县令铁青着脸,破口大骂:“都站好了,再来一次!”
一群百姓用力地点头,在脸上鼓起笑容,有人跪在地上高高的举起了水壶和瓜果,恭敬地叫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胡刺史啊,可把你盼来了!”几个小孩子跑出来,撒着花瓣,欢喜地叫:“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有百姓敲着锣鼓,欢快地唱着:“当了个当,当了个当,胡刺史,胡青天,句阳县终于盼来了胡青天!”
定陶县东百十里成武县。
几个百姓努力地在树上系绳子,一块长长的横幅终于拉了起来,红底白字“成武县百姓忠于胡刺史”在空中晃动着。县令不满极了:“绳子拉紧!横幅要拉挺!”为什么是忠于胡刺史,而不是忠于洛阳朝廷?那叫保险!万一胡刺史的手下一看“忠于洛阳朝廷”,没反应过来成武县百姓对付刺史的热爱和忠心,杀入了成武县内shā • rén放火呢?反正是投降,那就要投降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十几步外,一个书吏埋头奋笔疾书,“仁慈善良胡刺史”。一个百姓接过之后很是不满:“张书吏,再写一条,你只写一条我怎么贴啊!”张书吏大骂:“这不是春联!不是让你贴门上的!贴墙上!听清楚了,贴墙上!不贴的人掉了脑袋的后果自负!”那百姓赔笑道:“知道,知道。”另一个百姓一把推开他,叫着:“该我了,该我了。”
又几十步外,一个衙役指挥着几十个嗓门大的百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等对胡刺史忠心耿耿!”
又百十步外,县尉仔细地看着家谱,一遍又一遍地问家族的长辈:“我们家与胡刺史家真的不是亲戚?她也姓胡,我也信胡,谯县距离成武也不是很远,为什么就不是亲戚了?”
定陶县南几百里己氏县。
县令热泪盈眶,痛哭流泪,捶胸嚎哭:“胡刺史!不孝子孙终于把你盼来了!”
身后,一张大大的横幅拉得笔挺:“胡氏不孝子孙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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