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珂习武受伤都不曾哭过,只在那时看着朝莲清冷的眉眼,慢慢红了眼眶。
朝莲没再多说一句话,但这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已再明显不过。
燕珂从未觉得自己喜欢上朝莲有错,可朝莲的态度让她知晓,若继续喜欢,便是错了。
此后,朝莲一直避着她,燕珂知道这是怕彼此见了尴尬,也尽量不往他跟前凑。就连他离开北地时,她都称病没去送行。
时隔一年,燕珂再想起自己当初做下的蠢事,眼下二人还同乘一车,她还是有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你可知,皇后今日召见是为何?”温润的嗓音在马车内响起,只在尾音处带了几许清冽。
燕珂从一堆乱麻的记忆中回过神,可能朝莲同她谈的是京中局势的缘故,那些困扰她的尴尬倒是消散了,她回答道:“知晓。”
皇后今日召她入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是想定她为太子妃。
朝莲落下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再次落子时,就放错了位置,他俊雅的眉峰微不可见的一簇,只道:“而今南疆来犯,你父王率兵南下后,北地无人镇守,萨蛮王庭只怕也蠢蠢欲动。朝中以李太傅为首的世家被陛下打压多年,都借着这个机会想翻身,近日朝臣们以皇嗣单薄为由,逼着圣上恢复选秀。”
当今天子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他当年继位后,废除了选秀制,整个后宫唯有安氏皇后一人。
燕珂想起今日去长宁宫时,皇后满脸的疲色,心知她必然是为选秀一事忧虑。
她沉思片刻后,道出一个残忍的事实:“皇后母族不盛,陛下因战事受制于朝堂,只怕宫中还是得再出一位贵妃娘娘。”
皇后娘家并无兄弟,父亲在早年征战时为救陛下受了重伤,从此再也不能上沙场,空有个忠勇候的封号。
以李太傅为首的世家,逼着圣上选秀是假,要宫中有他们世家女儿才是真。自古以来后宫跟前朝都是息息相关的。
朝莲似乎失去了对弈的兴趣,方才那一步棋错,让他满盘棋局都崩了。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篓中,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既然宫中要出一位贵妃娘娘是注定的事,皇后为何想急急立你为太子妃?”
太子妃三个字自朝莲口中说出,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风轻轻吹动车窗处的帘布,光影交错,他眸中的神色也跟着忽明忽暗。
燕珂想了想道:“父王手握重兵,此番若大胜南疆,在民间的声望会更高,有句话叫功高震主。陛下不是圣人,难保不会猜忌。”
朝莲说:“这只是其一。”
燕珂等他细说。
“其二……”他正在捡棋盘上一枚黑子,“哐当”一声大响,整个马车忽然狠狠一震,外边马儿嘶鸣,里边棋盘和木桌都划出半尺远,黑白棋子全落到了马车底。
燕珂及时抓住了窗口的横木才稳住身形。
“主子,有刺客!”外边兵刃交接的声响里传来车夫的声音。
燕珂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瞧了一眼,这波刺客约莫有十余人,个个身手不凡。
车夫是个黄脸大汉,朝莲敢只带他一人出行,可见车夫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仅凭手上一根马鞭,就叫那些提刀的黑衣人近不得马车。但对方人数上占了优势,到底有些双拳难敌四手,车夫臂膀上已经被划了一道口子。
燕珂见状,一撩车帘飞身出去,缠在手臂上的软剑顺势抖落,一个照面就已割断两名黑衣人的喉咙。
软剑不可劈斩,但极其锋利,剑出如白蛇吐信,被她手上的软剑缠上,就没有不见血的。
一波黑衣人还想往马车里冲,约莫是见燕珂跟车夫都武艺了得,一时间僵持不下,不如抓了车中那个不会武的做人质。只是他们还没靠近马车,膝盖就似被什么打穿,只觉一阵碎骨的剧痛,整个人就踉跄倒地。
有个黑衣人膝盖直接被she个对穿,他扑倒在地,脖颈处因剧痛而青筋暴起,落在他身后的,赫然是一枚染了鲜血的白色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