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虽从十六年前离京后就一直没回京,但在京中还是有一套按照藩王礼制修建的府宅。
燕珂回府时,正撞上云雀和红莺带着几十个护卫,正准备去国师府寻她。
“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听闻城南口有马车当街遇袭,奴婢和红莺姐姐还忧心不已。”云雀见燕珂从官府徽制的马车上下来,连忙小跑着迎上前去迎接,她身量娇小,鼻头散落着几颗小雀斑,没影响她的容貌,瞧着倒是格外讨喜。
云雀和红莺是燕家专门为燕珂训练的武婢,自幼跟随她,云雀机灵,红莺沉稳。
“确有贼人作乱,幸得国师搭救才免遭一劫。”想起朝莲的伤势,燕珂眸光沉寂了几分。
负责送燕珂回镇北王府的小头目在燕珂下车时就跟着下了马,此刻抱拳道:“郡主已安全抵达王府,小的就先回去复命了。”
京中但凡有点身份的官宦人家,都不屑搭理这样一个连官阶都排不上的小头目,但燕珂却道:“有劳大人了,红莺,替我送大人一程。”
“是。”红莺屈膝应了声,她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柳眉杏目,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小头目在达官显贵面前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受宠若惊,连说不敢当。
红莺上前几步,塞给小头目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今日之事,多谢大人了。”
不管圣上对镇北王府是什么个态度,但镇北王手中二十万兵权还捏得稳稳的,小头目意识到这是镇北王府抛出的橄榄枝,连忙道:“今后郡主若有用的上小人的地方,小人必当肝脑涂地。”
有时候收买人心,也挺简单的。
燕珂杀了人,身上虽没沾到鲜血,但衣襟上淡淡的血腥味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回房后就吩咐下去备水沐浴。
她的衣衫大多都是素色,尤以白锦为主,只是后来发现朝莲的衣衫几乎也全是白色后,为了避嫌,她便不怎么喜欢穿白色的衣衫了。
京城中时兴齐胸襦裙,红莺早早的买了燕珂常穿的料子,送去成衣阁,让绣娘们为燕珂做了十几套襦裙,花色样式就没有重样的。
燕珂沐浴后随手挑了一件天青色的襦裙,但这襦裙的色泽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在宫门口时,朝莲掀开车帘的那一幕,心中烦乱了几分。她索性弃了这件天青色的襦裙,又随手捡了件海棠色的。
红莺见燕珂挑了唯一一件艳色的襦裙,心中还有些诧异,取了干净的棉帕帮燕珂擦拭头发时,便问:“郡主有烦心事?”
燕珂看向梳妆镜中的自己,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穿了件以前不怎么喜欢的艳色衣裙,她容貌本就明艳,这样一衬更添了三分殊色。
“燕府的马车在路上也遇袭了?”她并未回答红莺的问题。
“在王井街遭了埋伏,马车被乱箭射毁。”红莺答道。
燕珂眸色一冷:“你说,我初到京城,是何人这般急着致我于死地?”
而且还是在她从宫里回来的路上。
红莺心思敏锐,思量片刻后道:“莫非是李太傅一党狗急跳墙?”
燕珂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李家还不至于蠢到这份上,我若真死在了京中,无论如何都是他李家的嫌疑最大。”
镇北王府树大招风,明里暗里想对付燕家的不在少数。
红莺伺候燕珂多年,当即意识到燕珂突然决定拉拢五城兵马司手底下一个小头目,怕是不简单,却又想不通燕珂的目的,只道:“五城兵马司主要负责汴京城内的巡逻治安,连审讯囚犯的资格都没有。您启用五城兵马司的人,虽是隐蔽,可他职权低微,也做不得什么。”
燕珂却言:“你都觉得他无用,别人还会把目光放在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吗?”
云雀沏茶进来,正好听得燕珂这句,瞬间知道了她们是在说什么,笑答:“整座皇城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五城兵马司管着的,京中勋贵府上丫鬟婆子姨娘的来路,可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而且他们负责巡城,若是要打听点什么消息,也比旁人容易。”
听云雀这么一说,红莺瞬间就懂了燕珂的用意,赞道:“郡主英明。”
燕珂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刺客尚有一名活口,现关押在大理寺。让燕十七多带些暗卫去大理寺守着,我怕有人会灭口。此外,李府也派人盯紧些,看他们最近都与什么人来往,不管今日这两场刺杀有没有李家的参与,但出事了,他们必然是坐不住的。”
燕家这些年夜培养了不少暗卫,身手最厉害的前五十名暗卫被赐予燕姓。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红莺转身出屋。
燕珂头发已经半干了,她发量偏多,披散在身后仿佛是一匹上好的锦缎,她用发带随意绑住:“修书一封给母亲,小满若是进京,让她给小满多拨些护卫。”
燕珂口中的小满,便是镇北王府的三公子燕玦。燕玦跟镇北王世子燕钺乃双生兄弟,只不过燕钺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此次镇北王南征,燕钺也一同去了。燕玦从文,还在念书。
收到召她们进京的圣旨时,燕玦本是要和燕珂一同进京的,但他刚参加了秋闱,还没放榜,所以就缓了一月进京。
“瞧我这记性,您不说我都快忘了,今日收到了王妃寄来的信。”云雀快步去书案前取来一封家书。
燕家的信都有独特的蜡封法,伪造或是拆过的一眼便能看出。
燕珂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扫了一眼,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小满中了解元。”
“云雀,你叫人下去打听打听,岳麓书院的宋居然宋夫子有什么喜好,小满到汴京后,我想让小满去听他讲几天学。”
北地苦寒,文人体弱,除了那些便贬到北地的,几乎没有大儒愿意去那边教学。而江南一带学府书院林立,大儒无数。因此每年春闱,榜上有名的大多都是南都这边的子弟。江南才子们常笑话北境出不了几个读书人,殊不知这南北师资的差距。
岳麓书院的宋居然便是当世最德高望重的大儒,朝中半数文臣,入仕前几乎都得过他的教诲。若不是他志不在庙堂,李太傅都有可能被他压一头。
云雀应声后准备退下,燕珂却又突然想起朝莲来,她犹豫片刻道:“我记得临行前母亲拿了株百年老参给我,你找出来。”
“郡主要去国师府吗?”云雀问。
燕珂看了一眼天色:“今日有些晚了,不宜再去,明日我再亲自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