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她老爹那性子,听说她们被俘,保不准丢下南境的仗,直接带着十万大军杀回西北来了。
“这我肯定记得。”王妃挥挥手下城楼。
镇北王妃离开后,燕珂坐在城墙垛上,跟胖橘分着吃完了那根鸡腿。
今晚的雪下得依然大,城楼上的昭字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她盯着往南的那条官道看了很久,突然对胖橘道:“你也觉得我狠心吗?”
胖橘心底突然一个咯噔,它歪了歪脑袋装傻。
燕珂瞧着它的呆样,笑着揉了揉它的胖脑袋。
“给不了别人想要的东西,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这话不知是在说给胖橘听,还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燕珂不是傻子,镇北王妃都能看出段景砚的心思,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这层窗户纸在还没被捅破前,就被燕珂用钢筋混凝土堵上了。
王妃今夜刻意跟她说那么多关于段景砚的事,看似调侃,实则是让她考虑清楚。
感情这东西,总是先动心的付出多些,也受伤得多些。
段家跟燕家看似门当户对,可他们一个是被昭帝真正倚仗的,一个是被昭帝猜忌着的,两大武将世家结为亲家,只怕昭帝得愁得夜不能寐,对她们两家人都不放心。
扪心而问,她对段景砚并无那份心思,又何必让段景砚连带整个定南侯府冒险。
定南侯府在原书中的结局不错,只盼着这一世,段景砚依然能做原书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小侯爷。
胖橘却因为燕珂那句话呆了很久。
金色的猫瞳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燕珂回营后已经是四更天,北上赶路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合衣而眠。
胖橘不愿回竹篓中,燕珂就让胖橘跟自己一起在军床上小憩。
军床硬邦邦的,云雀怕燕珂冷,特意拿了两床被子过来,但搭在身上还是没什么暖意。
胖橘以前跟燕珂一起睡都会刻意离得远远的,今夜却主动挨着燕珂肩膀睡,两只爪子还抱住了燕珂的手臂,像是怕燕珂突然不见了。
今夜燕珂的冷静和清醒叫他莫名心慌。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是知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永远失去了,想挽留却又不知从何入手,甚至不明白这份慌乱来自哪里,只是心口突然空得厉害。
只有抓住燕珂一偏衣角,它尚心安几分。
***
胖橘睡过去的时候,远在汴京的朝莲掀开眼帘。
入目却不是在自己的卧房,而是在小院中。
院落里那几株红枫霜叶如火,格外扎眼。
朝莲蹙了蹙眉,明明已经入冬了,为何这院子看起来好像还在秋天?
他缓缓起身,雪白的道破衣摆轻轻拂过木质地板,地上落了许多枫叶。
除了冬日,其他季节,他在家中一向是喜欢赤足的。
因为常年病榻缠绵,他脚上的肤色也是苍白的,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也是这一垂眸,他看到了摆在红枫树下的棋局,黑白两子厮杀混乱,这场棋局他记得,是燕珂初到京城时来府上拜访,他同燕珂下的。
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么?
朝莲眉头皱的紧了些。
视线落到对面,果不其然看到了靠着盘虬的枫树小憩的燕珂。
她穿着梨花白的撒花挑线裙,外罩一件海棠色的纱衣,睡颜恬静,葱白的指尖还捏着一枚黑色旗子,显然是在想破局之法时睡着的。
棋局旁放了香炉,香炉里的香快燃尽了,飘出的熏香蜿蜒得极细。
朝莲取了一旁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饮一口。
视线却又不自觉朝着一旁的燕珂掠去。
她身上落了几片枫叶,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朝莲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将落在她身上的几片枫叶都拂了下去。
秋风乍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因为这睡姿,她嘴唇给人几分微嘟的错觉,眉头因为一直想不出破解棋局的法子而蹙着,看着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朝莲盯着燕珂的睡颜看了很久,视线扫过她的眉她的眼,最终落在了她水润嫣红的唇上。
他一向清冷无波的眸子里泛起了几丝涟漪,苍白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颚,拇指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按了一下,像是触碰到早春晨间刚绽开的花苞。
一直绷在脑子里的那根弦倏地断了。
他吻了上去。
……
朝莲猛然睁开眼,腾地从床上坐起,心口怦怦跳得厉害,后背全是冷汗。
看到屋中熟悉的摆设,以及窗外呼啸的风声,他慢慢平复下来,用手捏了捏眉心。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荒诞的梦?
疯了,当真是疯了!
难堪和负罪感一阵阵涌来,朝莲给了自己一耳光,尝到嘴角的血腥味,才让他稍微平复了些。
他披衣起身,石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
“主子怎起这么早?”
“想起有些公务还没处理完。”朝莲因为梦的事,语气比平日里冷了几分。
石竹瞥了一旁的书案一眼,上面的公文明明全都处理完了的。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自觉退出去端水进来让朝莲洗漱。
朝莲坐到书案前时,本想捋一捋思绪,怎么先在昭帝跟前给瑞兴王上点眼药,这样昭帝在得知瑞兴王占据西南西北两地时,才只会盛怒,而不会怀疑燕家。
视线落在案角锦盒中的玉簪时,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乱了。
玉坊已经打造好了簪子,瞧着跟之前燕珂送他的那根没有丝毫不同。
“世人都说公子如玉,我瞧着这玉与小师叔甚配,雕了根簪子给小师叔当生辰礼。”
那日生辰宴上燕珂说的话再一次在朝莲耳边响起。
“给不了别人想要的东西,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昨夜燕珂在城楼上说的话也回想在朝莲耳边。
他拿起那根簪子看了很久,苍白的手指乍一看竟比羊脂玉还白上几分。
晨光从轩窗外透进来,让他玉雕般的脸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阴影中,“燕珂,你做错了事。”
嗓音轻得像是一声呢喃。
***
远在西北的燕珂突然一哆嗦醒过来,仿佛是有人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皱了皱眉,心道自己好像也没做噩梦,没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简单洗漱后就去关押将领们的大营。
瑞兴王被刺受伤,还能以静养为由让他不见人。
可军营里的将领同时不见了,必然会引人怀疑。
威逼肯定能让他们嘴上降服,可最难测的就是人心,谁知道这些家伙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呢?
怎么处置这些将领让燕珂颇为头疼了一会儿。
昨晚是云一带着人亲自看守那些被绑起来的将领。
天亮时卢胜过来送饭,将领们并没有解绑,而是他手底下的人负责喂食。
正巧燕珂过来巡视,这些将领杀是不可能全杀了的,要想让他们听话,就只能用绝对性威胁的法子,比如把他们家人都接过来。
燕珂一进门,被捆绑的将领们就神色各异。
昨天已经领教过燕珂的厉害,何况他们还被绑着,哪怕心中恨意滔天,也没人敢公然表现出什么。
燕珂道:“诸位放心,瑞兴王没死。”
一名暴脾气副将喝道:“你燕家卑鄙!”
云一当即甩了那名将领两巴掌。
燕珂冷峭一笑:“你们昨夜商议怎么占据西北的时候,怎没觉得自己卑鄙?”
将领自知理亏,被燕珂说得抬不起头来。
卢胜原本也是在瑞兴王手底下做事的,有将领认得卢胜,以为他是混进来救人的,立即给卢胜使眼色。
卢胜居高临下看了那将领一眼,扭头就跟燕珂打小报告:“郡主,这厮想让我帮他逃跑!”
将领:“……”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燕珂直接下令让云一卸了那名将领的手脚。
“再不老实,就准备脑袋搬家吧。”她冷冷看了那将领一眼。
卢胜献计:“郡主,您短时间内不杀他们,又怕他们坏事,不如把那毒药也给他们喂下?”
燕珂:“……”
他不说毒药,燕珂都快忘记这一茬儿了。
云雀一听,赶紧从袖子掏了掏,摸出了卢胜十分眼熟的那个荷包。荷包里的猫粮坏的更厉害了,只是她忘了扔。
不过看样子又能排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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