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应付朝廷的钦差大臣,必须得瑞兴王配合。
燕珂从镇北王妃那里离开后,直接去了瑞兴王那里,胖橘继续挂在燕珂肩膀上当挂坠。
燕珂进账之前,还是意思意思让守在门口的羌军给瑞兴王通报了一声。
瑞兴王很想硬气一声说不见,但是一想到燕珂可能会带来他蠢鹅子的消息,又改口了。
燕珂进帐后,就发现瑞兴王一脸厌世。
“小王爷不肯来看您,我也没法。”
燕珂知道瑞兴王肯定是因为沈澈的缘故,才一脸的郁郁寡欢。
瑞兴王觑燕珂一眼:“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燕珂方才坐下,一听瑞兴王这话,也不说话,只把刚从抱到怀里的胖橘又放回了自己肩膀上,起身往帐外走。
瑞兴王也就过过嘴瘾,一看燕珂要走,瞬间改口:“世侄女,你特地来这一趟,喝口茶再走不迟。”
燕珂这才又坐了回去。
瑞兴王亲自给燕珂倒茶:“我如今连着大帐都出不来,世侄女你总得叫我看看澈儿,让我确保澈儿的安全。”
燕珂撸着怀里的胖橘,很干脆回了两个字“可以。”
燕珂突然这么好说话,瑞兴王心底升起一股不安,他试探着问:“条件是?”
“世伯是个敞亮人,那我也就不跟世伯兜圈子了,劳烦世伯帮我做一场戏。”燕珂抬眸道。
“做戏?”
瑞兴王瞬间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燕珂点头:“朝廷派了钦差大臣前来,向世伯赎我和母妃,届时还得劳烦世伯跟朝廷的钦差交涉一番。”
瑞兴王一口回绝:“这戏我做不了。”
他心中甚至有点小窃喜,若是叫朝廷钦差发现他才是被软禁的那个,回头传到昭帝耳中,昭帝必然会派人来解救他。
他是昭帝的叔叔,他到时候跟小皇帝服个软,再哭一哭,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至于燕家,这群土匪,有他们好果子吃!
燕珂像是一早就猜到了瑞兴王会回绝,只幽幽道:“世伯不关心小王爷的安危了吗?”
瑞兴王瞬间瞪圆了眼:“你们敢动我儿试试!”
燕珂抚着胖橘后背的猫不紧不慢开口:“昨夜蛮子突袭,小王爷主动请缨想加入先锋营。”
先锋营的兵都是些不怕死的,用命去搏战功。
但因为每次作战,损伤最严重的都是先锋营,先锋营也有送人头的绰号。
沈澈生性单纯,被蛮子夜袭激起一腔怒火,听说先锋营杀敌最厉害,就想去先锋营,根本没想过自己进去了可能就没命活着回来了。
瑞兴王何尝听不出燕珂这是在威胁,他咬牙切齿道:“枉我儿满心仰慕你们燕家,你们就是这样对他的?”
“王爷你一开始就不起占据西北的心思,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面对瑞兴王的怒火,燕珂一派风轻云淡:“我派人暗中保护小王爷,至于能保护得多好,就得看王爷您了。”
儿子在别人手上,瑞兴王还能怎么办,他颓然道:“本王答应你便是。”
等见了朝廷钦差,他得想个法子向钦差告密。
得了瑞兴王的答复,燕珂也好说话,她道:“钦差提出要赎人时,世伯只说让他回昭帝,用禹州、孟州两地换人就行。”
瑞兴王吓得瞪大了眼:“这是明抢啊。”
没了禹州和孟州抵挡,从西北到汴京就只剩一个青州,青州还没有屯兵。
昭帝除非脑子坏了才会答应这等荒谬的要求。
他看了一眼满脸淡然的燕珂,突然就明白了燕珂的用意,她故意狮子大开口,为的就是让朝廷打消赎人的念头。
瑞兴王心里突突的,更加坚定了要偷偷跟钦差接上头,揭露这对母女丑恶嘴脸的想法。
燕珂仿佛是能听到他心底那点小九九,漫不经心道:“世伯和钦差谈判的时候可得小心些,若是叫钦差察觉了什么猫腻,我这边就只能叫人把钦差杀了。到时候传回汴京的,就是世伯你杀了钦差。”
瑞兴王突然想想哭。
他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
趴在燕珂膝头的胖橘听说她要杀钦差,扬起圆脑袋看了一眼,圆溜溜的一双猫眼里仿佛十分震惊。
跟瑞兴王交接完,燕珂又去看了关押的大将们。
大将们也知晓了昨夜蛮子突袭的事,偏偏今天燕珂还是让孟歧石、白显安二人给他们讲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他们心底都憋着一腔火,可是想动手被绑住了,想骂人又骂不过,只把自己气得不轻。
有两个大将受不了没日没夜地听这些孔孟之道,直接脑门互撞,把自己撞晕过去。
燕珂进帐,听讲学听得快原地去世的将领们这才都打起精神,一个个凶神恶煞盯着燕珂。
“郡主。”孟歧石、白显安二人起身给燕珂行礼。
燕珂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视线扫过那些大将,最后目光才落到二人身上:“这两日辛苦二位夫子了。”
“郡主那里话,这都是我等分内之事。”
孟歧石显然比白显石更精通人情世故,回话也是他来回的。
燕珂道:“今日的讲学就到此为止吧。”
燕珂一发话,二人也不多问,行了礼便退出大帐。
“妖女!还不快放了我们!”
一名暴脾气大将喝道。
燕珂兵部搭理他,反问:“昨夜蛮子突袭,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
“士可杀,不可辱!把老子绑在这里算什么?老子情愿去战场上跟蛮子拼个你死我活!”
“大敌在前,你燕珂还在背地里使这些腌臜手段,也不怕败了燕家的名声!”
“不可对郡主无礼!”云雀冷喝一声。
听着大将们的话,燕珂面上半点怒容不见,只反问他们:“尔等也知道大敌在前,那你们之前又是在谋划什么?”
她眼中的讽刺多了些:“你们在想着占据西北,举旗造反!”
“你绑了我们,又算什么好汉?”一名将领怒急开口。
燕珂冷冷瞥他一眼:“本郡主本来就不是好汉。”
大字不识几个的将领玩不转这样的文字游戏,他脑子里想到那句话就这么用了,被燕珂不温不火的堵回来,气得自己肝疼。
“无耻!”他最终只干巴巴挤出这两个字。
燕珂被气笑了:“我一没再酒里下毒,二没以多欺少,怎就无耻了?”
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大将完全不是燕珂的对手。
燕珂也不想再跟他们耍嘴皮子,道:“让你们听讲学也听了好几天,道义听见去几分我是不知。但尔等也瞧见了萨蛮军来势汹汹,是继续效忠瑞兴王被关在这里,还是带着你们的兵回战场上去,把妄图攻下大昭门庭、踏毁尔等故乡,欺辱尔等妻儿的蛮子杀回去?”
帐中的大将互相望了一眼,他们肯定都是愿意杀回战场上去的。
燕珂示意云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状纸给大将们看。
她道:“你们不效忠于我,我自然也不敢对你们放心。这状纸上写的是你们之前试图占据西北的罪行,尔等只要在状纸上画押,我便放你们回去。但你们若是还存些不该有的心思,那么这张状纸就会传遍天下,届时尔等都是乱臣贼子,会被万民唾骂,也令家乡父老蒙羞!”
这些大将都是瑞兴王的心腹,一开始愿意跟瑞兴王起事,也是看中了瑞兴王的皇氏血脉,觉得瑞兴王会名正言顺。
但如今瑞兴王被困,他们早已群龙无首,加上孟歧石二人天天给他们讲孔孟之道,礼义廉耻、家国大义他们还是懂。
反正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打退蛮子,与其困在这里,还不如出去打蛮子。
当即就有一名大将开口:“我画押。”
燕珂点了一下头,立即有将士上前给他松绑。
那名大将直接咬破手指在状纸上按了个手印。
燕珂道:“诸位若是不想动摇军心,就把你们和瑞兴王被囚的事烂在肚子里。”
让自己手底下的兵知晓他们十几个大汉被一个女人揍趴下,那他们以后在军中的威严可以不要了。
很快被关押的大将们都被放了回去。
云一踌躇片刻,还是道:“郡主,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燕珂叹了口气:“总不能一直关着他们。”
让这群人写了状纸,相当于就是拿到了他们的把柄,只要他们安安分分带兵抵御蛮子,燕珂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可若是他们中有的人想些有的没的,甚至想反扑,那么也就没有让他活着的必要了。
燕珂选在今日放这些大将回去,主要也是为了应对明日朝莲过来同瑞兴王谈判。
瑞兴王身边要是一个心腹大将也没有,那不就露馅了。
一想到即将要跟那人交手,燕珂就有些烦躁。
这晚抱着胖橘入睡前,她说了一箩筐关于朝莲的坏话,却没注意到,胖橘一张脸阴沉得快滴水。
*
第二天燕珂起了个大早,想到王妃说的要在朝莲跟前卖惨,她特地挑了一件单薄的冬袄。
云雀一瞧,怕燕珂被冻着了,机灵地找来了一件镶了鹅绒的底衫。
燕珂身形偏瘦,穿上那件冬袄后,显得身姿愈发单薄了几分。
燕珂在军营里为了方便,一向是将头发高高扎起,只留一束马尾,看起来精神又英气十足。穿繁琐襦裙的时候,为了跟裙子相衬,云雀才会给她梳相配的发髻,大都繁琐精致。
今天云雀也是颇费了一番脑筋,给燕珂梳了一个看起来就格外温婉的发髻,她这一身太过素净,簪头发的簪子用金玉都不搭,用银饰又显得太过刻意。
“罢了就这样吧。”燕珂懒得再折腾:“师叔对女儿家的首饰了解甚少,应该瞧不出什么的。”
她拿起脂粉往自己脸上盖:“把脸给我抹白一点。”
云雀瞅了瞅燕珂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诚实道:“郡主你已经很白了。”
燕珂:“……”
云雀吐吐舌头,调皮一笑。
等云雀用脂粉给燕珂抹了一遍,燕珂看看镜中的自己,脸仿佛比搭帐篷的帆布还白,她道:“是不是太白了点?”
云雀也偏头瞅了瞅,“好像是的,我擦去一层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