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远远扇开的亚当斯在空中翻几个跟头,他又是生气又是不解地飞过去:“夏娃尔,我真不明白,和我相比起来,你从来不是个鲁莽的人,怎么今天晚上变得这么容易失去理智,是不是这个女人,难道她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异能者?”
“你胡说什么,和她没有关系,我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就带出来溜溜而已,你该清楚我的做事风格,再次警告你,别动不动就只会shā • rén解决问题,不但沾得满手血腥,还到处留下痕迹,想想我为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总之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我自己会处理好。”夏娃尔谨慎地盯着少年,问:“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比利也知道我私自带人质出来的这件事吗?”
明明是同等级的身份,但在夏娃尔面前,亚当斯总是在各方面比她稍微弱势了几分,他只得老实道:“比利暂时还不知道,所以我才急着赶来打算先把人灭口了,不然比利跑去上报,肯定就会牵连到我……我们的。”
他顿了顿,瞄少女一眼:“而且你也知道,比起比利那个老古板,我们才是一伙的,如果让他发现了,现在来拦你路的人可不止是我。”
夏娃尔一声冷笑:“哼,难道我还该感谢你不成?”
什么是“一伙的”,分明是只有利益牵绊的两个人。因为刚好异能属性相同才会被强绑在一起的陌生人,一个叫“夏娃尔”,一个叫“亚当斯”,不过是组织给的代称罢了。亚当斯生来就有双亲一直陪伴在身边,一旦闯祸惹事就有一帮人在后面忙着给他擦屁股,他有胡作非为的资本。
至于夏娃尔,生来就被父母嫌弃,更因为在强制实验中得怪病而惨遭抛弃,所有实验体在发病时几乎都有亲人在身边安慰照料,唯有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床上硬抗挺过。同龄的实验体们,在备受身体疼痛的折磨时,还有身边人可以求助,而她早已一个人学会如何给自己输液打针处理各种大小伤口。
每次和实验体们组队一起训练和出任务时,但凡队伍任何人出了一点差错,所有人都会习以为常团结一致地将矛头指向她,把责任推于她,由她独自去扛,只因她比其他人懂事,只因……她背后没人支撑。
在这样环境长大的她,没有因此变得孤僻或冷漠,相反地,她擅于利用自己的外貌,在别人面前能随心所欲地卖乖装无辜,同时洞察他人内心,投机取巧,对付不同的人,她也能时而娇蛮时而严厉。
她喜欢粉色的裙子,卡通图案的饰物,用各种象征活泼天真的东西堆砌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装扮得娇俏可爱,并赢来他人的赞美,然而这不是在突显自信,只是为掩饰自己遍体伤痕的自卑,埋藏无处安放的脆弱……
“夏娃尔”和“亚当斯”,看似登对、相依为命的组合代称,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
听到对方的冷笑,亚当斯讪然地双手交织在脑后:“当然不用谢,大家都是利益使然嘛,我们两个其中一人做错事,另一个就会受到连累,所以必须得站在同一阵线嘛……”
“你这会儿倒是拎得清,别耽误时间,快走。”夏娃尔打横抱着怀里的人,朝码头目的地飞去。
亚当斯跟着追上去,好奇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知道我们秘密的女人?割了她舌头吗?”又自顾碎碎念,“不过按这思路,那写字的双手也不能留,还有认东西的眼睛,对了还有耳朵,最后干脆做成人棍?”
两人均没注意到,晕过去的何知曼因为少年最后的两个字而跳了一下眼皮。
“亚当斯,麻烦你以后发言前多动动脑子,我再强调一次,如非头领的命令,不许擅自伤人,不然以后出了事你自己看着办,别来求我。”
“切……”
“待会我把人带回车厢里,你去把西普诺思那家伙叫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你凭什么命令我?”亚当斯立刻不服。
夏娃尔回头瞪了他一眼。
亚当斯撇撇嘴,然后念着西普诺思的名字:“叫那家伙来干嘛呀……咦,你说的西普诺思,就是那个有催眠异能的呆子吗?天哪,那家伙的异能太鸡肋,也不知道组织是怎么想的,这次的华国行动居然也让他跟过来,我还在纳闷让他去对付异能者完全派不上用场嘛,结果没想到啊,原来还可以用他来对付这些麻烦的普通人……”
夏娃尔实在懒得理睬身后这个“一遇到问题只想着怎么把人解决”的少年。
“不过话说这个家伙靠不靠谱呀,万一他的异能在这个女人身上失灵了,那这秘密还不是……”
“不会的。”夏娃尔要给对方吃定心丸,不得不耐心解释:“西普诺思的催眠异能属于精神操控范围,无法催眠其他异能者是因为异能者本身就有精神能量作抵抗,但对普通人来说,在身体和精神方面,不管通过多少后天训练,也抵挡不住异能能量的侵入。
那家伙的催眠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然组织也不会选他来加入我们这次行动。我会让他只抹除掉小姐姐今晚出车厢前后的这段特定记忆,为了防止出现丝毫的差池,其它的绝对不能被改动,所以我要郑重提醒你,不要擅自主张中途插手这件事……”
“知道,我会和你们保持距离的,行吧。”亚当斯一脸不耐烦,又接着轻松道:“什么嘛,所以你今晚把人质带出来玩,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把这女人的记忆给抹除掉?”
该说的已经说完,夏娃尔敷衍地应一声:“嗯。”然后沉默地垂下眼睑,不再理会少年絮絮叨叨的追问。
其实她并未这么想过,她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地给小姐姐制造一次难忘的惊喜,却高估了自己能力,忘这样同时会给对方埋下无尽的隐患,直到遭受少年的袭击,她才认清现实。
刚才一边和少年周旋,一边迅速转动脑筋想着对策,本来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击杀唯一知情的亚当斯,好在又想起有催眠异能的西普诺思,两害相权,后者才是万全之策——抹除小姐姐不该有的记忆,才是给予对方最好的保护。
至于对亚当斯产生的杀念,她一点都不觉得惭愧。被组织调`教出来的所有异能者,都是只为自身利益而活的人——在大家的眼中,所谓的同伴,不是垫脚石就是绊脚石,遇到绊脚石时,要么踢开要么打碎,最后到底谁存谁亡,便各凭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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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厢。
夏娃尔将何知曼轻轻地置放在沙发床上。
她蹲在床头,单手撑着脸颊,就这样失神地注视着对方的睡颜。
何知曼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个光头少年也暂时不在,她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侧过头去直视床边的少女,冷静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回过神的夏娃尔又是错愕地一怔,她移开视线,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道:“小姐姐太狡猾了,居然装晕……”
“好玩吗?”
“什、什么……”夏娃尔声音中带着丝慌乱。
“耍我很好玩吗?看我像乡巴佬一样,一会儿鬼哭狼嚎一会儿大惊小怪,整晚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嘻嘻哈哈的,还自以为是地和你谈人生聊朋友,你表面上在迎合我,心里一定觉得我这只猴子很有意思吧。”
“不……”不是这样的。
“但让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骗我,你骗我说,想给我留下特殊美好的回忆,让我能永远记住你……”何知曼满脑子回想起对方所说过的那些话,就觉得心如刀绞……
——『“……所以,小姐姐让我吃,我就吃……因为,我、我不想让小姐姐失望,我只是,想让小姐姐高兴而已……”』
——『“不然除了哭,还有什么其它更能引起小姐姐注意的方法吗?”』
——『“……那我今晚不做绑匪了好不好,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妹妹。”』
——『“……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所以,我想给小姐姐留一段特殊美好的回忆,让小姐姐能永远记住我。”』
——『“不要嘛,我好想就这样一直和小姐姐待在一起……”』
——『“没有,只是很羡慕那些能和小姐姐做朋友的人……”』
……
“……你说了那么多动听的话,我都记在心里,结果原来全是骗人的,你其实早就打算好了要抹除我的记忆!”何知曼半坐起身,直直地看着少女,自嘲道:“哈哈,你们好厉害呀,记忆这种东西还能说抹除就抹除,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来一句,这么超科技的事物居然让我有幸统统体验一遍??”
夏娃尔紧紧攥住双拳,身子微颤,想开口解释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的被褥,最后从喉咙里发出轻蔑的笑声:“呵,小姐姐,你年纪看着比我大,怎么比小孩还傻,连坏人说的话也相信……”
何知曼打断她:“我不相信坏人的话,我只相信你!”
夏娃尔胸腔陡然一窒,再也忍不住地迅速站起身来,难受地背向对方:“是吗?可惜让你这么失望。”站起瞬间,连在空中滑落了一滴晶莹泪珠都浑然不知。
何知曼若有所感地抬起自己的手背,神情惘然:“是啊,可惜,今晚这一段对我而言难得美好的经历……”
背着对方的夏娃尔拼命地转动泛红的眼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缓下情绪,当她再度回过身去时,表情已变得十分淡漠:
“看小姐姐现在这副发丧的模样实在无趣得很,知道真相的你内心一定觉得我很可恶吧,正好,我也懒得在你面前继续装天真。你呢,就乖乖地在这儿待着,等人来替你消除今晚这段不愉快的记忆吧。在太阳出来之前我不想看到你。”说完,脚步匆忙地朝大门走去,连头也不回。
何知曼看着对方仓促离去的背影,先是缓缓松了口气,然后才自言自语地轻声道:“说你演技拙劣还不信,连台词都说得这么凌乱,我都说是美好的经历,你还非要说是段不愉快的记忆……"
何知曼看着自己的手背,用指尖沾了沾对方滴落在她手背上的泪珠,终是露出无奈一笑:
“真是个傻女孩,怎么就看不透,在这一段两人共有的记忆里,能把记忆遗忘的人,是最无情也是之后过得最开心的人,而那个还留有这段记忆的人,才是最伤心的人呀……”
“所以,你就不曾想过,你也是个受害者吗?”
“……谢谢你,夏娃尔,让我度过一个很有意义又很神奇的夜晚。”但这句话,她绝不会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她从一开始就说过,不想把纯粹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对于这样的结局也该早有心里准备,所以,在无法确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延续缘分的情况下,与其给对方空有的期盼,还不如加深彼此的误解,让对方长痛不如短痛,当下作个了断。
她从来就不是个悲春悯秋的人。
车厢门再次被打开,何知曼抬头看向走进来的两个人,那两人里没有夏娃尔的身影。
何知曼拭去手背上那滴不属于自己的泪水,深深地闭上眼睛——等离开这里以后,我会想尽办法找回这段属于自己的记忆,你不要哭,等我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戏份到此告一段落,下一章拉回主线。
码太high了,不小心让配角占了太多篇幅,自我反省中。
后面剧情需要还会继续出场,但不会占主导,放心!
(另外:只要是CP,就会让它HE,所以请放心食用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