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看到苏樱,跟索额图的反应差不多,目光往她背后探寻。
苏樱知道他的心思,示意跟过来的丫头摆上,从福仁阁带过来的点心,然后笑着说:“你四哥刚服了药,睡下。八阿哥的事若是不急,明日再来。”反正就是个理由,也懒得再想别的。
八阿哥性格温和,很少把心急表现在脸上。他耐着性子,温声问道:“四哥好些吗?”
“好些了。太医说多休息,有助于伤口恢复。他睡的不安稳,要借助于药物才能。”
苏樱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坐下。站着说话,送客赶人的意图太明显。八阿哥人还是不错的,送过自己一匹好马还有两盆龙游梅。
苏樱礼让八阿哥就坐后,说道:“这里的厨子,是我从朱家庄带过来的。点心做的很好,八阿哥尝尝。”
八阿哥没拿点心吃,而是捏着茶盏,喝了两口茶。嗓子发紧,说话有些吃力,茶水滑过嗓子,情况并未减轻多少。
上门向胤禛求助,就令他很难为情了。现在面对的又是苏樱。
“苏樱姐回来之后,住的还习惯吗?”八阿哥先说了别的。
苏樱笑道:“还行。身边的人都从朱家庄跟过来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儿。”
八阿哥又喝了一口茶,“等四哥身体恢复了,苏樱姐去我那里玩儿。苏燕常常提起你,前几天还来过,被苏总管挡住了。”
门外阴影里的苏培德:不是奴才挡,是主子挡的。奴才就是木头人,听主子的指挥行事。就比如听墙角这种不齿的行为,奴才是实在不愿做的。可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听。
苏樱爽快地说:“行。”话落后,便冷了场。
八阿哥想起身告辞,想到家里有几个人在等着他的消息,又有些站不起来。
凭心而论,众兄弟里,他认为能够和自己一争的只有这个四哥,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四哥。自己有的东西,别人只要想做,就能做到。
而他四哥有的东西,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的。
这让他对胤禛的感情很复杂。有敬慕,有忌惮,还有别的情绪他知道不该有,埋在了心底。
裕亲王说的那些,他知道很有道理。当前,胤禛最大的缺失是人缘差,又失了记忆。再加上那些克妻男人病的流言。既使有众人推荐他为储君,皇阿玛也不会考虑他。
但这些缺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可能改变。
如果这次自己未能成为储君,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同他明着竞争的就不止一个废太子了。除了他四哥之外,还可能有九弟。
所以,这次是最容易争的一次。抢得先机,坐上了储君之位。接下来就是稳着他们,好办很多。
算了。
豁出去了。
八阿哥沉思了片刻后,决定直奔目的:“明日就是推举储君之日,苏樱姐知道吧?”低垂眼帘看着只剩小半杯的茶水说。
浅黄的茶水里一根根的茶尖在里面,沉沉浮浮。
八阿哥感觉就像是此时的自己。
巨浪淹没到了胸口,憋闷得透不过气。
等待着。即将而来的,是一个浪头直接把自己拍到水里;还是伴随着浪头来了一艘巨轮,把自己拉上了岸。
其实苏樱的心也在悬着。
她担心八阿哥提出什么,又盼着有话快说。早面对早解决,早些回去睡觉。
苏樱疏离地笑道:“这是大事,整个京城都知道。”
八阿哥鼓足了勇气,直接问道:“四哥准备推举谁?”话出口后,他顶着发晕发涨的脑袋看向苏樱。暖黄和煦的灯光,笼罩在她的发丝和脸庞边缘,透着毛绒绒的细微光芒,温暖柔和到让人想伸手去触碰。
八阿哥紧了紧手。
樱樱燕燕,一对表姐妹。外面都流传,二人长的很像。他起初也觉得有几分的像,可越来越觉得不像。现在来看,竟无一丝相似之处。
八阿哥的额娘良妃是辛者库出身,早期的身份还不如德妃。八阿哥幼时养在惠妃跟前,惠妃自己有儿子。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远不如胤禛。
这让他比胤禛更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苏樱并未觉察他的异常。
笑着接话道:“你四哥失了记忆,对大家都不了解。住宫里的那一个多月,很多人跟他说,他以前跟废太子走的很近。所以,万岁爷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建议的是复立废太子。他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有些后悔。认为自己不该那么草率,既是不了解实情,就应该保持中立。这样对大家才公平。”
八阿哥很意外。
怎么也没想到,苏樱会主动说出来胤禛支持废太子的话。他还计划着,假装不知道此事,然后分析一下几位兄弟的状况。最后总结,当前自己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八阿哥缓了口气,道:“我来是想问问,四哥能否推举我。照苏樱姐这么说,我再向四哥提出这个请求,是为难四哥了。”
如果这时候,万岁爷跟前世的想法相似的话,现在他满心的想复立太子。谁出头,将会被打压下去。
想到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年轻人,不久之后将会被削爵,贬为普通宗室,此后的半年,都生活在消沉之中。苏樱就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