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那是……袁盛?”齐星汉的声音在牧水耳边响起。
牧水怔了下,应声:“嗯。”
齐星汉浑身肌肉紧绷,背脊微微耸起。
牧水察觉到了一点肌肉的变化,出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要犯病了?”
齐星汉:“……不是。”
牧水听见了轻微的“喀拉”声。
那是骨骼和骨骼摩擦发出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清晰的“噗嗤”声,那是衣料被扎破的声音。
牧水一下想到了,在齐星汉的公寓里遇见那个会吃人的怪物时……
牧水出声:“你把骨刀□□了?”
他顿了下,换了个措辞:“骨刀从你的身体里出来了?”
如果是齐星汉自己拔的话,他一定会记得先脱衣服的。
齐星汉轻轻应了一声:“嗯。”
面具下,牧水皱了下眉,但很快就又舒展开了。
“是察觉到了威胁吗?”
齐星汉:“嗯。很多。”
无数的力量纠结在一起,形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威胁。
牧水的大脑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资料,他站起身,一手扶着旁边的椅背,摸索着缓缓向下行走。
齐星汉还没完全摸清情况,只本能地跟了上去。
牧水听见了身后紧跟的脚步声。
“你在那里等我就好了。”牧水说。
齐星汉没有出声,也没有顿住脚步。
牧水这会儿在他眼里看上去,随便有阵风就能给刮跑。
牧水这才转过身,看向齐星汉。当然,有面具的遮挡,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牧水轻声说:“我才是医生啊。”像是在提醒齐星汉,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齐星汉的步子一下定住了。
他转头,冷漠而又快速地扫过了场中混战的怪物。
有白适文,有袁盛,……再加入他。就有三个属于牧水的病人站在一起了。
三个失去控制的病人,……大概才是最让牧水感觉到头疼的。
“我知道了。”齐星汉低声说。
牧水点了点头,小丑面具牢牢扣在他的脸上,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发生丝毫的晃动。
齐星汉不自觉地又多扫了一眼。
恍惚间,面具和牧水融为一体,仿佛本来就从他的脸上长出来的一样。
一个晃神再醒来。
牧水已经走到场中了。
支撑着整个地下空间的柱子已经岌岌可危,碎裂的墙体漆面和灯具碎片簌簌掉落,地面摇晃。
“疯了……”
“这些人都疯了……”河村站立不稳,脸色难看地扶住了椅背。
“是那些怪物疯了!”格林恶狠狠地道,然后他一把揪住了河村的领口:“你是怎么操纵你们那些怪物的?现在要怎么收场?”
河村艰难地推开了他的手:“……这并不能怪我,没有怪物能扛得住北海巨妖的压力!它们必然会失控……”他咽了下口水:“也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吴小姐的身上,会带着这样可怕的怪物的虚影……”
“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些狡猾的华国人……”格林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面目扭曲,他大吼着:“也许这本来就是他们的陷阱!那个吴小姐就是他们一早准备好的,要让我们全军覆灭的武器……”
河村被勒得说不出话,嘴里只能发出“啊…啊……呜”的声音。
这厢牧水动了动脸上的面具,他能感觉到有一道锋利的风从面前掠了过去。
还没等牧水作出反应,紧跟着又是无数道风刃从面前疾闪而过。
牧水面无表情地抚了抚自己的脖颈。
还好。
没有划拉出口子。
他手扶着椅背,和周围狂乱的一切比较起来,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还格格不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并不大:“别打了……”
河村瞪大了眼:“男、男的……他说话声音……他是个男的!”
“我就知道,这就是他们的阴谋!他们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手,好顺理成章地把我们的人都扣下来!”格林气得破口大骂。碎玻璃片应声扎在他的脸上,痛得他“嗷嗷”叫了起来。
“啊!该死!我们被骗了……”
牧水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两个面容扭曲,竭力朝着台阶上方爬的外国人。
他挡着脖子,接着往下说:“……再打我要被埋在这儿了。”
周围的风刃骤然湮灭。
晃动不止的地面、几乎要崩塌的支撑起地下空间的柱子统统都停住了。
连带周围的怪物似乎都停滞住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嘭”。
整个空间只余下了最后的一声响。
白适文整个人被重重按到了地面,砸碎了台阶上的座椅,甚至也砸碎了地面,长长的龟裂纹向四周蔓延开。
袁盛躬身蹲在白适文的旁边,手还扣在他的脖颈上。
白适文脸色一片白,脖颈处却浮现了不太正常的青紫色,他的右眼流下的血更多了,几乎污染了他的半张脸,这让他看上去更显得狰狞又惨烈。
袁盛低声说:“……嗯,好了。”
白适文喉中发出了轻咳声。
咳。
咳……
像是要把内脏碎片都咳出来一样。
牧水听得皱了下眉,抬手按在了面具上。
袁盛这才松开了白适文的脖子,站起身,一个大步走到了牧水身边,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卡托帕斯盘旋停驻在了天花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情景,双眼猩红,倒也没有再动。……其实埋了牧水更好。他死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将鳞片拿回来……
但这个念头在卡托帕斯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又被死死地按了回去。
白适文又咳了几声,这才单手撑着地面缓缓坐起来:“袁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带牧医生离开,要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一定非得选这个时候。”
袁盛掀了掀眼皮。
他的目光落到白适文的身上。
白适文就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又一次跌倒了下去,背脊都发出了遭受重压的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白适文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让视线重新变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