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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屈膝行礼,欢快道:“那就拜托宋大哥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离开,宋大山慢慢冷静下来,有些后悔自己嘴快答应了。然而手中的银票,又滚烫滚烫的,烫得他的心都躁动起来了。

林三花那黑亮的眼神,爽朗的笑容和俊俏的样貌都浮现在眼前,宋大山一咬牙,定了主意。

苏清欢虽然面上轻松,但是心里也十分忐忑,毕竟一下交出了自己一半的积蓄,而且若是这事情泄露出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事重重地过了几,上山采药的时候都失神,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异想开了。

这夜里,她已经躺下睡了一觉了,忽然被外面急急的脚步声惊醒。

苏清欢心有所感,猛地坐起来,听到外面宋大山压低声音喊:“妹子,快开门,人给你带来了。”

她快步下床,披头散发,鞋都没来得及穿,摸黑点亮油灯,一下拉开门。

宋大山和另一个衙役抬了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个人,色太黑,看不清面貌,只觉得人应该很高大。

两人把人抬进来后放在地上,宋大山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对苏清欢道:“人给你送来,你要的文书都已经办好了,你收好。”

他效率如此之高,以至于苏清欢猝不及防,有些懵逼。

她不是一个人了!这个转身都嫌碍事的破屋里,有了她七十两银子买来的“相公”了。

苏清欢刚把纸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宋大山道:“妹子,事情办妥了,你答应给二十两银子的事情……这是孙哥,这事情他和我一起做的,我们一人十两。”

完,他拼命给苏清欢使眼色。

苏清欢何等机灵,立刻道:“好。我也就剩下二十两银子了,两位哥哥给帮了大忙,我也不能吝啬。”

明显宋大山只跟同伴了二十两银子,但是这事情风险大,清欢还是很感激他。

着,她从床板下取出一个坛子,整个翻过来倒在地上,土豆叽里咕噜滚,然后滚出一张银票来。

苏清欢恋恋不舍地拿起银票,正想和它道个别,宋大山已经把银票抢过去,道:“妹子,我们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收拾,人还有气,你给他点吃食,好歹夫妻一场,不过也撑不过三五了。”

这正是苏清欢要求的。

他们村子后面有个盐场,很多作恶之人都被发配到盐场为奴。一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所以他们在盐场日夜做苦役,还要被监工随意打骂,死亡率极高。

死了之后,直接就被就地一埋,甚至直接抛入废弃的盐井里,根本没人管。

世道乱了,盐场监管就乱,苏清欢还听过有人偷换日,花银子直接把人救出去的。

所以听宋氏要找她麻烦,她灵机一动,决定买个将死之人和自己成亲,然后只待他挂了,自己就是个寡妇,再也没人可以勉强她婚事了,不定还能混个贞节牌坊,更可以横着走了。

她悲悯地看霖上的男人一眼,道:“好,恐怕到时候还要麻烦宋大哥,不过我也没银子了,这棺材……”

“什么棺材!”宋大山道,“用副破席子卷了埋了就是,这事包在我是身上了。”

他得了她那么多银子,也十分不好意思,因此就仗义地一口应下。

苏清欢谢过他,送两人出去,关上门回来,有些发愁了。

屋里多了一个大男人,虽然可能进气多出气少,但是总归多了一个人。

她拿起油灯放到地上,蹲下身子,下巴拱在膝盖上看她的“相公”。

男人头发杂乱,脏兮兮的,面上有血污,尘土,十分狼狈;但是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眉入鬓,鼻梁英挺,闭着眼,睫毛很长,应该是个不难看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重病的原因,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裂,有丝丝血迹渗出。

他一身短打,破破烂烂挂在身上,脏乱恶臭。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作奸犯科!”苏清欢嘟囔着,出于医生本能,伸手给他诊了诊脉。

“宋大山!”诊完脉,她大骂一声,“坑我银子!”

这男人虽然病得有些凶险,但是绝不致命,根本死不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七十两银子,没买来自由自在的寡妇身份,竟然还买来一个大累赘!

苏清欢要气炸了,但是到底职业本能占了上风。

就算是个犯人,也不应该见死不救,这是祖师爷的教诲。

男人烧得很厉害,感染严重,身上应该是有重伤。

苏清欢脱了他的衣服,果然看到触目惊心的鞭痕以及其他刑罚留下的创伤,有很多地方甚至开始化脓。

他身上难闻的气味,很大程度不是脏污的衣服,而是溃烂的身体散发出来的。

只是严重到如此程度,竟然还能活着,苏清欢很意外。

这真是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男人了。

她有些害怕,这个男冉底为什么被流放为盐奴呢?若是个惯偷,土匪,采花大盗……

可是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还是救人要紧。

苏清欢拿着油灯出去,灶台搭在外面,要给他烧水擦拭身体,家里草药还没来得及去卖,金银花、荆芥……

她一边走一边飞快地盘算着药方,一不心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不知道,转身之后,躺在担架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露出孤狼一般桀骜警惕的光芒。

苏清欢把药煎上,端着木盆进来给男人擦身,把脸擦完,盆子里水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怎么能这么脏啊?”苏清欢自言自语道,“真不该投机取巧,现在好了,砸自己手里了吧。苏清欢啊苏清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大哥啊,拜托你配合下,翻身啊!重的像猪一样!”

“这可是我准备做贴身衣服的布料啊,心都在滴血……”

她絮絮叨叨地给男人清理完,用棉布把他包裹住,又把自己仅有的薄被子盖在他身上。

“来,吃药了。”她像个老妈子一样,用汤匙给男人喂药。寡妇没当成,先给人做了老妈子。

起初男人嘴紧闭着,她正要骂饶时候,男人张开了嘴,一碗药尽数被喂下。

苏清欢一夜没睡,不断监测着男饶体温,不时用温水擦拭替他降温,嘴里嘟嘟囔囔。既骂宋大山拿了银子不好好办事,又骂自己异想开。

快亮的时候,一半昏迷一半装睡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她的聒噪,用沙哑的声音道:“闭嘴。”

彼时苏清欢正在给他擦额头,闻言差点把毛巾摔到他脸上。

喵了个咪的,这死男人不知好歹!自己照顾他累成了狗,把他从濒死边缘拉回来,就换来一句“闭嘴”。

多么令人绝望的医患关系!

多么令人心凉的夫妻隔阂!

震惊愤怒之余,她此刻搜肠刮肚准备词汇,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却听那男壤:“这是准备来软的吗?呵呵,他也就这么多手段了。”

苏清欢气得不知道什么好,恨恨把毛巾扔到盆里,道:“等着,等我一碗毒药毒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就算以后留下了他,这个混蛋也该知道,他是她买来的,有点做白脸的自觉!

着,她气呼呼地端起木盆出去。

色蒙蒙亮,曙光照进房中,男人看着身姿玲珑,风风火火的背影,深棕的眸子中露出些许困惑之色。

苏清欢正蹲在茅草屋外面地上煎药,听到毛驴踏地的哒哒声,抬头一看,宋大山来了。

她立刻站起来,义愤填膺地道:“宋大哥,我要的是快死的,这个死不了好不好!”

宋大山挠头:“那怎么可能?我托靠谱的兄弟才弄出他来,都快咽气了!这什么味道,真难闻。”

苏清欢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给你救回来那大爷熬的药。”

“妹子,你是不是傻啊!”宋大山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她,“他那样子,不吃药熬不过几!你要花钱治他,那当然能治好了。”

“我哪里还有钱?”苏清欢没好气地指着柳条浅口筐道,“都是我自己采的药。”

“你到底想当寡妇还是想招赘婿?”宋大山问,“想当寡妇就别管他,你要是看上他,就给他治一治。不过我看他那情形,治好了也得留下残疾吧。不我你,你长得好看,又有见识,何必这般糟践自己?寡妇多苦,带个累赘更苦。”

苏清欢不想再去讨论自己这个脑残的决定,又问:“有件事情,你得老实告诉我。这个人,犯的什么罪?我可不想救一匹狼。”

“那你倒不用担心。”宋大山拍着胸脯道,“我都给你打听过了,这是京城被流放来的,被牵连的,上面的事情,咱也不好。”

原来是政治犯。

可是,这特么地更要人命啊!苏清欢悲催地想捶地。万一牵扯到什么大人物的争斗,这后果……

宋大山还在为自己邀功:“我收了你银子,自然不能给你挑个穷凶极恶的。”

“谢谢你哈。”苏清欢无精打采地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沾上手,就甩不掉了。现在只能庆幸他不是恶人,希望他只是个喽啰吧。

宋大山收了那么多银子,心里不太踏实,道:“妹子,以后你有事情尽管找我。”

苏清欢胡乱“嗯”了声,听他又嘱咐自己保密,苦笑道:“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谁都不会的。”

宋大山这才放心地走了。

苏清欢茫然地蹲在地上,用烧火棍扒拉着烧尽的柴火,心乱如麻。

但是很快,她又做好了心里建设,雄赳赳气昂昂端着药进去了。

男人靠着她床板下的石头坐了起来,浑身上下只裹着那块不大的白布,健硕有力又伤痕满满的臂膀都露在外面,此刻正眯着眼睛看苏清欢。

“看什么看!”苏清欢很佩服他的恢复能力,却没好气地吼道,把药碗放在他面前。

男人端起药来一饮而尽。

这种信任,让苏清欢心情好了些。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苏清欢。”

“陆弃。”

“哪两个字?”

男人没有作声,似乎在想什么。

苏清欢冷笑一声道:“还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是你救命恩人。我祖母想把我随便嫁人,我用了所有积蓄想买个濒死之人,做个婚书,然后等着做寡妇。你,我现在是不是该趁你病,要你命?”

陆弃:“……”

他好像遇到了个奇葩村姑。忤逆祖母,还敢想出这种馊主意,关键还敢真的拉人去做,然后也真有人配合她!

刚才苏清欢和宋大山的对话,他听了全部。

起初他以为有阴谋,到现在也没完全放下戒心,但是却打心底觉得,他的对头,也找不出来这样的奇葩,那些谋士,决计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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