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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着这些孩子,她不由想到十七年前自己带着妹妹在大雪里露宿街头时的痛苦绝望,若是当时也有这样的善堂可以收容自己,或许她也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成为如今的样子……

想到这里,长歌不禁黯然伤神,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被本楼主的善心感动了?!”

长歌回头看去,陌无痕身着银鼠白的家常便服闲闲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脸上照常戴着银色面具,一双如虎豹般锐利的眼睛在面具下定定看着她。

相比夜里看到的那个一身黑色劲装、带着危险气息的陌无痕,眼前这样悠闲放松的陌无痕却让长歌无处适从。

她尴尬的笑笑,指着院子里的孩子,问他:“这是你一个人所办,还是无心楼办的?”

“无心楼!”

陌无痕答得干脆,轻描淡写道:“初时,我们办这样一个善堂,只为照顾楼里那些牺牲性命的兄弟的孩子。后来,我们也开始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反正养活一个也是养,养一百个也是养,大不了多接几单生意。”

长歌问:“他们长大了,你们会放他们离开吗?”

“会啊,长到十六岁就会让他们走,善堂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不过”

到这里,陌无痕凉凉一笑,“若是他们愿意留下成为无心楼一员,本楼主也欢迎!”

长歌苦涩一笑,“没想到陌楼主竟是个大善人。”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快就来找我,可是来拿回镯子的?”

陌无痕当然知道长歌无事是不会来找他,一眼就猜到她的心思。

见被识破,长歌也不再隐瞒,将手里握着的石坠子放到他面前,直言道:“我不日就要离开汴京回故乡了,所以临行前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陌无痕眸光微转,尔后毫不避讳的看向她的肚子,戏谑道:“看来那一晚,本楼主功劳不少啊。”

长歌顿时满脸通红,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羞恼的将坠子推到他身边,愠然道:“你快把镯子还我吧……”

完,长歌紧张的看着他,担心他会拒绝。

可没想到,陌无痕却没有迟疑的取下了镯子,连着桌子上的坠子一起递到她面前,笑道:“这个坠子,就当是本楼主送与你心愿达成的礼物。”

长歌怔怔的看着他,许久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可是因为这个镯子的缘故?”

陌无痕了然一笑:“确实是因为这个镯子的原故,而我也已查清,你并不是镯子的主人,但这些年,你们将她照姑很好,我很感激你们,也请你们以后继续好好照顾她。”

长歌正要将镯子收起,听到他的话神情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这个镯子的原主叫初心,而你身边,正有一个叫初心的丫鬟,相必当初你们就是依着这镯子内圈上的名字给她取的名字那是她的真名!”

“而你们既然打算离开,就不要再探究她的身世了!”

看穿了长歌的心思,陌无痕抢先拒绝了她。将坠子重新放到她手里,笑道:“你做得对,不要将无心楼的事再告诉她。”

完,陌无痕道:“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了。”喊来厮送客。

直到走出北善堂,长歌都是浑浑噩噩的,初心的身世,莫名的让她感觉惊心胆颤,更是让她痛惜心酸。

回到家,看到忙上忙下蹦蹦跳跳的初心,长歌想着她一直渴望着想起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亲人,再想到从陌无痕那里得到的讯息,心里五味杂陈。

她上前将镯子交到初心的手里,苦涩笑道:“差点将这个忘记了,我方才从沈大哥那里取回来了。”

初心大大咧咧的将镯子戴回到手上,笑道:“姑娘,一切都收拾好了,明一早,我们就出发回云州!”

长歌看着她笑得绚烂可爱的脸,将心底对她的怜惜压下,笑道:“好,明一早,我们就出发。”

从半年前决定归京的那一刻起,长歌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被察觉的怀上魏千珩的孩子,再悄然离开……

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的心里却少了些许欢喜,多了一丝惆怅。

这一丝惆怅,不单单是因为对魏千珩的复杂情感,还有母亲身上的冤屈、灵儿之死的不明。

甚至,她都没有勇气去一趟皇陵见一见牵挂的亲人。

如今还添上一笔,却是初心的身世之迷。

可再惆怅不甘又能如何了,为了乐儿,她也必须将这些放下,按着原定的计划离开……

想到这里,长歌将心里的这一丝惆怅按下,与初心一起收拾包裹。

初心一边收拾,一边时不时偷偷看长歌两眼,欲言又止道:“姑娘,若是这次能顺利治好公子,你会答应公子……会真正跟他在一起吗?”

闻言,长歌微微一怔。

初心嘴里的公子自是煜炎,长歌也明白她那句真正在一起的意思。

当初煜炎救下她后,带着她与初心离开汴京,隐姓埋名到了云州,而为了不引起人注意,煜炎主动与挺着大肚子的她结为夫妻,免了她被人指点猜忌的难堪。

虽然是做对假夫妻,但煜炎这些年却待她与炎儿比真正的夫妻父子还好,每每她出去,都会被旁人羡慕,严夫人能嫁到严大夫这样体贴温柔的老公,真是好福气啊。

旁人不知道两饶内情,初心却是知道的,这也是初心一直不喜魏千珩的原因,在她的心里,那怕公子与姑娘是对假夫妻,那也是夫妻,是不会分开的……

长歌没料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初心会突然提起这个,怔愣了许久才汕然道:“你怎么胡起这个……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煜大哥……”

这却是长歌的真心话。

煜炎对她有情她是知道的,但她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如何配得上他?

初心着急道:“姑娘,公子不会在乎这些的……他之前同奴婢过,他从不会嫌弃你,而你这次也是为了救公子才迫不得已……奴婢觉得,等这次回去后,一切都好了,姑娘就不要再辜负公子的一片真心了……”

初心苦口婆心的劝着,可长歌却不为所动,淡淡道:“初心,煜大哥足以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却不是。若你真的为了好他好,就不要再这样的话了……”

怕惹她不快,初心不敢再什么,只得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只要姑娘回了云州,这辈子都不再回京城见那个阎王爷,日子久了自然就同公子在一起聊,来日方长嘛。

可长歌的心思却恰恰与初心相反。

她铭记着煜炎对自己与乐儿的恩情,所以这次回去,她却要让他写下休书,了结两饶关系,让他有机会去娶真正的妻子共度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组建属于他的幸福家庭。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只是,煜炎的性子执坳,她却要如何服他?

看着长歌皱紧眉头,初心以为是方才的话惹她心里不快了,连忙岔开话头,问她:“姑娘,明日就要走了,你可有最后相见的人?”

初心话音一落,长歌的眼前就浮现一道娇怯的身影来,拉着她的手对她恳求道:“姐姐,你快些回来,我一定乖乖听话,在这里等你。”

眼眶一热,长歌心里酸痛难耐,正要开口,初心又道:“若姑娘有十分相见的人,奴婢可以悄悄带你去瞧他一眼,就当离别前的告别。”

长歌心口发颤,差点被初心动,可最后她也只是苦涩笑笑,按下心中的伤痛,晦涩道:“既然要走了,就不要再拖泥带水。赶紧睡吧,明日一大早就要起程出发了。”

话虽这样,可初心的话却在长歌的心里投下了巨石,让她久久无法平息,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打湿枕巾。

离上一次分离,已有九年的光景。

自从离开鹞子楼入宫,她足足有九年时间没有见过妹妹安宁了,离开时,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九年过去,她如今都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

二十一岁的女人,应该是过着嫁个良人生儿育女的幸福日子,可安宁却要在皇陵那样不见日的地方过一辈子,到底,却是自己毁了她的人生……

记忆纷沓而至。

十七年前,堪堪六岁的她,抱着四岁的妹妹守在母亲尚带着余温的尸体前,听着那个一身红妆的新进府的大娘子,恶毒的指着七窍流血的母亲破口大骂。

母亲突然暴毙,她反应不过来,脑子直发懵,连哭都不会,却被他们押着头跪到庄氏面前,逼她喊她母亲!

她自是不会叫啊,她恨毒了眼前这个女人。

后面她和妹妹被关进柴房,关了三三夜,最后半夜里柴房里爬进响尾毒蛇,奶娘撞开房门救了她和妹妹,告诉她,母亲阻碍了父亲的官运前程,这个家里已容不下她们了。

可不是容不下了吗?她阿娘死了,她和妹妹被庄氏打骂,却不见父亲出来救她们……后来她带着四岁的妹妹逃出孟府,在外流浪乞讨半年,最后差点饿死街头时,遇到他!

大雪纷飞的寒冷冬夜,他一身墨色锦袍从马车上下来,撑着好看的玉骨伞来到她面前,拿出两个雪白雪白的馒头递到她面前。

他真好看啊,比有潘安之称的爹爹还好看。

他轻轻的问她:“可愿随我回鹞子楼?”

她肚子里饿得火烧火燎,就像滚水层层烫过,巴不得一口将手中的馒头吞下去。

可是,她没有吃,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警惕问:“鹞子楼是什么地方?我去了哪里要干什么?”

他还是笑,“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漂亮可爱的姑娘”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漆黑如星的美丽眸子,“不过,你是最漂亮的!”

温暖的指腹轻轻划过她薄薄的眼睑,她止不住一阵晕眩,尔后听到他问她:“你可愿意做我的鹞女,此生只忠诚我一人?”

她看着怀里饿到脱形的可怜妹妹,问他:“我能带着妹妹一起去你的鹞子楼吗?”

“可以!”

“那我答应你。”

他愉快的笑了,温柔的问她:“你唤什么名字?”

她本想告诉他真名,可最后的时候,她想到惨死的母亲和绝情的父亲,咬牙道:“我姓夏,夏长宁!”

“长康安宁,倒是个好名字。”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可入了鹞子楼,你要忘记你的曾经过往,包括你的名字以后,就唤你长歌罢!”

就这样,她成了鹞子楼的鹞女之一,被他带离繁华的汴京,去到荒凉的西域,一去就是八年!

八年的时间里,他亲手教会她许多东西,她成为他手里最优秀的鹞女。

八年后,她与另一个鹞女丹鹦被他送回汴京,进了宫,从此,她的人生就踏入了万劫不覆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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