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告诉长歌,她脸上的伤只要好好养着,不沾水,就不会留下疤痕。
听了沈致的话,长歌放下心来,邀请沈致到花厅喝茶。
刚好沈致也有事情要同长歌,就不客气的留下了。
一落座,沈致就向长歌询问煜炎冻伤双腿一事,神情十分的担心。
长歌都如实同他了。
沈致感慨万千,痛惜不已,却又怕长歌心里有负担,安慰她道:“你放心,我祖上对治一些腿脚之疾颇有法子,尔后你将他如今的地址给我,我回去就给煜大哥写信,将我所知的法子,还有家里秘制的药丸之类,整理好了后,给他寄过去。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闻言,长歌却是欢喜极了,连忙让心月回房,将煜炎给她的书信拿来,将上面的地址誊抄给沈致。
沈致收好地址,想着自己的心事,迟疑片刻问长歌:“听夏伯母,你与如雪姑娘是表姐妹……所以你当初才特意来嘱咐我替夏伯母治病的么?”
长歌对沈致笑道:“是的,我一早就知道如雪是我的表妹,但那时我身不由已,不敢与她相认,只得拜托沈大哥帮忙。我也听,沈大哥一直让姨母住在你府上,也冶好了她身上旧疾,真是感激不尽。”
从长歌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沈致手掌紧张的握起,神情颇为激动,不由对长歌恳求道:“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长歌笑道:“沈大哥但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办到。”
沈致紧张的灌下半碗茶,鼓起勇气对长歌道:“我知道你如今在府里颇有地位,也感谢你今日冒险救如雪姑娘出险境……如此,我却是想求你,可有法子让如雪姑娘离开王府?”
不等长歌回答,他着急道:“依着太子妃今日的所做所为,只怕以后还是不会放过她。今日是烫伤了脸,也有幸得你庇护,可下一次……下一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可如何是好?”
看着他紧张着急的样子,长歌更是笃定了之前的想法,淡然一笑:“沈大哥是想让夏妹妹离府别住,避开太子妃的眼皮?还是想让她彻底与王府断了干系,恢复自由身?”
闻言,沈致身子一怔,脸上却是浮现可疑的红晕来。
他惶然的看向长歌,见她一脸了然的样子,心里更慌乱了,却仍然咬牙鼓起勇气道:“如今太子爷亡故,她年纪轻轻,又不像娘娘有孩子傍身心有所慰藉,再加之太子妃一直看她不入眼,各种欺凌。她在府里的日子实在艰难”
“所以,若是可能,我却是希望她恢复自由身,可以重新寻找她的良人,幸福的过一辈子!”
沈致得这般明白,长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况且,他的话,却是到了长歌的心坎上了。
夏如雪被乐阳长公主当做棋子送给魏千珩,魏千珩没有驳乐阳长公主的情面纳了她为夫人,可她进府这么久,魏千珩只当是府里多养了一个人,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两人实在算不上夫妻。
长歌之前就想过,若是让夏如雪就这样在王府里蹉跎过一辈子,确实太过可怜。
她本是一个聪慧明媚的女子,年少时跟着母亲在流放之地受尽磨难,如今在这燕王府也是被叶玉箐欺凌,度日如年,好好的青春岁月就这样被勒杀,实在不值。
那怕以后魏千珩重新归来,按着他的性子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只怕他更加不会近她的身,最多也只是礼待她。
到底,夏如雪在燕王府,只能空虚度日,且若是魏千珩归来,她又得再次成为乐阳长公主的棋子,受他人操控,不得自由。
而她若是能离开王府,重新过自己的人生,于她却是幸事……
这样的想法,长歌早已萌生,她想要将夏如雪从这个虎狼窝里摘出去,只是尚未同她自己商议,还未实施罢了。
却不想被沈致抢先提了出来。
长歌斟酌片刻,盯着沈致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那……沈大哥可是夏妹妹的良人?”
闻言,沈致眸光一震,下一刻却坚定的点零头,“我愿意娶她进门!”
长歌再问:“可我表妹家遭变故,出身卑微,还是从燕王府出去的。而沈大哥却是名门世家,只怕家中双亲……会有微词。”
沈致道:“娘娘放心,我娶妻只想娶自己心仪的,不在乎出身身份,父母那边,我自会努力劝,相信他们看在我的真诚上,会成全我的。”
长歌苦涩一笑,淡然道:“此事我要先同表妹商议,若是她愿意离府,我自会帮她。”
那怕最后夏如雪不能高攀沈家的门楣,她也会帮助她自立门户,让她与姨母过上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日子……
见长歌应下,沈致感激不已,离开前,又去房间里看望了夏如雪,眸光里满是深情不舍,约好明日再来帮她换药……
送走沈致,长歌回房看了看两个孩子,又安排了一番院子里的事,再折回夏如雪的屋子里时,她已经醒过来了,心月正在喂她喝药。
见到长歌进来,夏如雪不安道:“姐姐,我还是回竹楼去吧,我怕叶玉箐不会对我罢手,又因我来寻姐姐的麻烦。”
夏如雪思虑的长歌早已想到,且她的心里一直隐隐不安着。
她知道,争强好胜且从未吃过亏的叶玉箐,此番偷鸡不成还蚀把米,没有奈何她,还弄花了自己的脸,烧了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定会搬来她的好姑母,让叶贵妃亲自来上门替她讨要公道。
若是如此,事情就更难了……
但面上,她轻轻笑道,安抚夏如雪:“不怕,皇上既给了我尊荣,我自是可以护住你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我这里,不要再回竹楼去。”
夏如雪害怕道:“若是叶玉箐一直纠缠不放怎么办?毕竟如今殿下不在了,姐姐背后没有靠山,她却有娘家和叶贵妃为她撑腰,又是康王之母……我不想连累姐姐……”
罢,夏如雪下床要向长歌告辞。
长歌拦下她,示意心月先下去,她亲自将门关上,回身对夏如雪道:“妹妹得没错,叶玉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她心里恨的是我,却一时奈何不得我,只能找妹妹的麻烦,如此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夏如雪惨烈一笑:“姐姐不要担心,我左不过贱命一条,她想要就拿去吧。”
“傻瓜,你还有姨母要照顾,岂能轻言送命?!”
长歌拉着她重新坐下,望着她美丽的眸子,郑重道:“我帮你想了两条路,你可要听一听?”
夏如雪神情一怔:“姐姐请!”
长歌道:“一条路,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断了与燕王府的一切关系,以一个自由身的身份离府重新过日子,不再是燕王府的人,也不再受这里的桎梏。”
话音未落,夏如雪的眸光一亮,激动的问长歌:“二条呢?”
“二条路,我要悄悄告诉你,殿下并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但他如今身处险境,万不可将他还活着一事泄露,所以我一直瞒着,没告诉你。”
夏如雪猛然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长歌,尔后却欢喜的笑了:“如此,却是恭喜姐姐了!”
长歌对她郑重道:“若是殿下回来,你就不用再受叶氏之苦了,且可以随殿下一起去东宫,过舒心的日子当主子娘娘。”
“所以,这两条路,你要选哪一条?”
长歌将两条路摆到了夏如雪的面前,供她自己选择。
她暂时没有将沈致愿意娶夏如雪进门的话出来,一是不想影响她的判断。二则,她清楚夏如雪要以二嫁身份嫁入到沈府去,只怕不会像沈致得那般容易简单。
所以,在一切未定之前,她不想过早的给夏如雪希望,免得她日后受到伤害……
夏如雪在听到一条路时,心里已然怦然心动。
而在听到长歌提起二条,得知魏千珩没死时,她心里却没有多大感受,只是为长歌高兴,高兴她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也高兴日后有了魏千珩撑腰,叶玉箐没办法再欺负表姐了……
如此,她没有犹豫,起身朝长歌跪下,嗑头拜道:“若是姐姐能让我离开这里恢复自由身,我这一辈子死而无憾,更是一辈子记着姐姐的恩情。”
长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根本想都没想,不由提醒道:“妹妹,你若是离开王府,以后再嫁可能困难,你还有姨母要照顾,可要再想一想?”
是啊,夏如雪若是离开王府,那怕她还是处子之身,是清白的,可看在外人眼前,她都已是出过嫁的女人,那怕再嫁,都是困难。
而她一个孱弱女子,无依无靠,还要照料自己的母亲,只怕日子也会艰辛。
相比之下,她若是留在燕王府,熬到魏千珩回来,叶玉箐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折磨她。
而以后有了长歌的帮衬,她在王府的日子定然会好过许多,到时跟着魏千珩一起入住东宫,当主子娘娘岂不舒意!?
可夏如雪很决绝的摇头,表示她心意已决,愿意离开燕王府,重新过新的日子。
长歌上前拉她起身,夏如雪凄凉一笑,柳眉痛苦的蹙起,苦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自在那样的地方长大,早已将世间所有苦头都吃够了……”
“可吃苦受辱对我来根本不算什么,最让我害怕的,却是那种没有一丝自由、被人掐住咽喉过日子的窒息绝望的感觉……我却是做梦都想着能有朝一日摆脱罪奴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后来,我被选入官妓坊,遇到陆世子被他带入长公主府,我原以为我终于跳出了火坑,找到了依傍,可却没想到,陆聘之根本是个窝囊废。他喜欢我,却因着他母亲乐阳长公主的一句话,又将我送给了燕王,并让我做她长公府的棋子,呵,我又被掐住了咽喉……”
或许是流了太多的泪,夏如雪在回忆这些痛苦不堪的往事时,面容一直带着笑意,可这样的笑意却太过苦涩,刺痛了长歌的心。
她握紧她的手,给她慰藉。
夏如雪继续道:“实不相瞒姐姐,在被送到殿下身边时,我也想靠上殿下这棵大树,让他护着我,如此,我就能摆脱长公主的控制,不再做她的棋子……可不曾想,殿下却是个痴情种,心里除了姐姐再装不下他人……可乐阳长公主一直逼我,逼我献媚争宠,直到传来殿下亡故的消息,她才对我死心,将我当成弃子抛在了这后宅。”
“呵,我却是高兴她这样对我,我反而轻松了……可不曾想,叶玉箐又盯上了我,逼得我在王府无法立足生存……”
到这里,夏如雪反握住长歌的手,握得紧紧的,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恳求道:“姐姐,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敢奢望再嫁人生子,我只求有生之年,不再受人制钳的痛快活一场,所以求姐姐帮帮我,让我能拿到身契,离开王府过最寻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