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与乔二牛在十月中旬终于到了弘农，天色朦胧，空气中夹杂着秋日的露水，冰冰凉凉，两人将怀中的孩子裹紧，望着城门口聚集的上千流民，心中的担心更多。
他们一路北上，也见过不少城池外有流民聚集，哪一处也没有这里多，可就那样也极少有地方愿意放他们进去，便是偶有一两地施粥就已经让人感念不已了。
眼看着快到开城门的时候了，流民忽然有了动作，乔二牛看着那些流民携家带口，自发排队，一脸懵逼，“虎子哥，他们这是干什么？弘农真能让咱们进去？”
李虎也不明白，他们前面的一个汉子拉着一家子跑着排队，见他二人愣着，顺口催促道，“快跟着我们排队吧！”
两人不解，却也忙跟上那汉子，长长的队伍像一条长蛇蜿蜒在城门口。
那汉子自家也带着两个小娃，见他俩都带着孩子，好心解释几句，“一看你们就是才来弘农，这弘农啊不比其他地方，等着吧，卯时末官府的人就会过来，咱们先排好队，也好早些安排……”
他二人还想问两句，就听前面的人都站了起来，那汉子也急切地往前看，“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轰隆隆声响中高大的城门从里面打开，几队城卫鱼贯而出，他们对城门外等着如此多的流民一点也不惊讶，井然有序地抬着桌椅放置在队伍最前方，接着又有一队士兵推着车出来，那车上放着三尺多高的木桶，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虎前面的汉子见周围人不明白这是干什么，颇为得意地挺了挺胸膛，他族叔上个月就来了弘农，已经分到田地落了户，是以他可比这些人消息灵通，当下便咳嗽两声道，“知道那里面放着什么吗？”
众人摇头，这么大的木桶，还一齐推了十余个出来，莫不是装热水？
那汉子神神秘秘道，“那里面啊……装得都是粮食！”
嚯这么多粮食！难道是给他们？
“咱们先得登记，登记完就能去领一天的粮食，按着人口领，只这一天，后面官府就会给咱们分活儿，有修城墙又开荒地也有挖河道，干多少活拿多少牌子，拿了牌子就能去官府衙门领粮食……”
“修城墙挖河道啊……这，这不是劳役吗？”有人担心道，家里就剩自己和老爹两个男人，且自个身体又不强壮，真要是去做劳役，家中老小可怎么办？
“放心，不是劳役，我族叔刚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干的这活，听他说，哪怕是修城墙，也不强逼人卖命，人家弘农有各种小车，奇怪的一些东西，他们两人推一辆车，累是累了些，可也就和家里种田做活一样。”
“那这能领到多少粮食？”
“嗐这还不是多做多得，不过你想想，”那汉子指着问话的人，“你一个人去干活，你婆娘也能去做活，城中好像还招妇人做军衣呢，两人干活又不躲懒，准保能养活你一家子！”
女人还能去做活？几个汉子身后的女人记下这话，预备着等会排到自己可得好好问问，做衣服又不是什么难事，谁在家不是做着一家老小的衣服，真能挣粮食，一家子就能活下来了。
李虎与乔二牛两人听着，心里紧张又激动，不一会儿，城里就出来十余辆马车，从车上下来几十个十几岁的穿着长袍的小子，抱着册子坐在队伍前面的桌后。
“姓名？年岁？原籍？家中还有何人？会些什么？”
队伍慢慢地往前挪动，很快便到了乔二牛，桌后的小子比自己侄子略大，可他半点不敢马虎，他听后面的大哥说，这些小子们是城里中学班的学生，负责登记的事情，流民们都暗自称呼他们为“小大人”。
“小民叫……叫乔二牛，二十四岁，临淮郡人士……”
桌后的“小大人”面无表情，熟练地在册子上记着，待听到乔二牛说会木工活，神色缓和，“会木工啊，行，去那边待着吧。”
这怎么不一样啊，他看着之前那位大哥，人家领着家里人正在另一边候着，等着领粮食，乔二牛左右看看，那汉子咧嘴一笑，“嘿你这小子还犹豫什么，快过去吧，有手艺的人另外安排，说不得小兄弟就进了制工科，以后可比我们挣的多啊！”
听说前段时间制工科烧制出什么贵重的陶瓷，上面赏了整个工科呢，连下面的小工人也有一二两银子，要是再走了运，做出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更发达了！
乔二牛这才走过去，和两个等候的人聊了两句，原来这一片都是会打铁会木工或是其他的，他舒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盯着李虎，心想，虎子哥比自己能干多了，肯定也能分过来，谁知眼看着虎子哥说了几句话，被领到另一处人少的桌前。
“虎子哥，你这是？”
李虎摸摸儿子瘦弱的身体，“我要去当兵！”
“啊？虎子哥你怎么想不开去当兵，这里可是幽州，靠近边疆，当兵就是卖命的事啊，你要是去当兵，拴住怎么办？”
“就是为了拴住。”李虎道，他打听了，幽州的兵待遇远高于其他地方，他去了军营，拴住孤身一人，就能入学堂，那里有人管饭吃管地方住，等他立了功，就能给拴住求个大夫，如果自己死了，营中也会照顾自己的儿子。
他下了决定更是牟足了劲表现，登记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块三人合抱的大石头，约莫着得有两三百斤，他走上前，两手抓住，腰一沉，一咬牙，将石头搬了起来。
登记官眼睛都亮了，“好好好，李虎是吧，来来来，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