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苏媚要接祖母同来王府小住,但苏老夫人出于种种考虑,拒绝了。
其实苏媚能猜到她的心思,无非是庇护二房而已。有老夫人在,若二房遭到冲击,王府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见死不救。
情况也的确如此,这段期间王府明里暗里一直护着二房,如今,到他们该出力的时候了。
苏媚嘴角翘起一笑,已拿定了主意。
二房两口子领人早早在门口候着,一见王府车驾从巷子口拐进来,忙迭声吩咐门房卸下门槛,待苏媚的马车进了大门,苏尚和颠颠儿地上前讨好道:“大侄女,可算把你盼来啦,快里头坐,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苏媚扶着燕儿的手款步下了马车,左右打量两眼,带着几分不解问道:“这不是苏家大房的宅子?为何二叔像是这里的主人?”
苏尚和面皮一僵,说道:“我们放心不下老夫人一人住着,年纪大了身边不能离人。”
“哦,二叔是指责我爹娘不孝顺?”苏媚下巴轻抬,面上显露出几分怒气,“还是说我漠视血脉亲情,不顾祖母的死活?”
苏尚和惊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没没没……大侄女,是老夫人叫我们住进来的!”
“王妃,他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孙氏赔着笑脸道,“前阵子京城这样乱,多亏王妃回护,我们一家人才能平平安安的。”
说罢,她屈膝给苏媚行了个福礼。
“老夫人身子骨怎样了?”孟氏暗中扯下女儿的袖子,示意她见好就收,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们说的那么凶险,吓得囡囡把卢太医也请来了。”
“犯了旧疾,总说胸口闷得慌。”得了苏媚夹枪带棒一顿教训,苏尚和再不敢拿大,哈腰点头道,“吃了两副药却不见起色,我心里着实害怕,就请你们赶紧回来看看。”
他说得真切,苏媚的心也不由悬起来,疾步走到上房东厢房,便见父亲立在炕前,一脸的愁容。
而老夫人仰面躺在大炕上,闭着眼睛,满面潮红,手揪着胸前衣襟,一声长一声短的不住喘气。
虽说对老夫人的偏心很不满,但到底是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祖母,往日里对自己的疼爱也不是假的,看到她一下子病到这个份儿上,苏媚登时难过极了。
强忍着泪意,苏媚向着老夫人耳畔轻声道:“祖母,孙女儿来看您了。”
苏老夫人艰难地睁开眼睛,一见是她,立时笑起来:“囡囡来了……好孩子,听说晋王的腿好了?咳咳……你终是熬出头了,往后好好和他过日子,再生个大胖小子,你就彻底在后院立住脚了。”
苏媚鼻子发酸,已是坠下泪来,哽咽着叫卢友达过来诊脉。
卢友达细细把过脉,对苏媚略一摇头,请苏尚清一同到隔壁碧纱橱后头商计去了。
苏媚心下一灰,便知祖母的情形不大好,正怔楞间,苏老夫人重重喘息一声,叹道:“我的身子骨我知道,左右不过这几个月的事。”
老夫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孟氏忙扶着她慢慢起身,往她身后放了两个大迎枕,轻声安慰道:“您别胡思乱想,如今囡囡有出息了,咱们找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药,何愁治不好您的病?”
苏老夫人的视线落在苏媚身上,喘吁吁地说:“我正要说这事,囡囡,外头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是有大造化的,大房有你在,日后前程也不必多说。可是二房……”
她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摇头苦笑道:“二房没一个成器的,为人处世甚是荒唐,你不理睬他们也是对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个当娘的不得不给他们谋条出路,等你以后做了母亲,就明白祖母的心了。”
苏媚不等老夫人进一步诉说,柔声道:“祖母您安心养病,旁的一概不要操心,俗话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二叔他们又不是为非作歹的恶人,我能照顾当然会照顾。”
苏老夫人愣了下,似是没料到苏媚如此豁达,随后大为欣慰道:“囡囡果然和以前不同,真真儿有了一国之后的深宏气度,祖母就是此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您老且放宽心好生将养,等着抱重孙子吧!”苏媚亲昵地握着祖母的手,瞄了一眼旁边眉开眼笑的二房夫妇,“您歇着,我和二叔他们说会儿话。”
“咱们去小花厅,那儿清净。”苏尚和兴奋得直搓手,冷不丁瞅见躲在门后的苏媛,当即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没眼力见的丫头,还不赶紧挑帘!”
苏媛讪讪笑了几声,立时低眉顺眼地给苏媚打帘子,没有任何不情不愿的意思。
窗下碗口大的月季花迎风微晃,在盛夏的阳光照射下,好似宝石一样闪着晶莹的流彩,草树葱茏,在风中哗啦啦地响,偶有几声悠长的蝉声,除此之外小院阖无人声。
静谧中,苏媚的心情逐渐轻松了许多。
她捧茶坐在窗下,二房的三个主子站在堂中,皆是屏声静气觑着她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儿,苏媚放下手中的茶盏,用帕子轻轻擦擦嘴角,浅笑道:“老夫人说得对,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拘礼,二叔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