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午后的阳光正是最好,照在凤仪宫正殿的黄琉璃瓦上,灿烂炫目。
此时苏媚正半躺在暖炕上,双目微阖,就像一只餍足的猫,懒洋洋晒着太阳,说不出的惬意。
为制造小产的假象,燕儿割破手臂取血,流了不少血,因此一回来苏媚就拨了两个宫婢一个小宦官伺候她,命她好生歇着去。
福嬷嬷轻轻揉捏着苏媚的小腿,万分庆幸道:“他们竟藏在潜邸,任凭官兵们如何在京城翻捡,也不敢去潜邸搜!多亏娘娘机敏,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苏媚笑道:“我是死马当活马医,管他有用没有试试再说。还是皇上有办法,京城到处禁严,那两个贼人一露面,可不就是送上门的线索?”
福嬷嬷叹气道:“艾嬷嬷没死拦着不让请郎中,总算没坏到底。”
她本是感慨之言,话说出口才觉得有替艾嬷嬷求情的嫌疑,不由暗暗觑了觑苏媚的脸色。
苏媚未作他想,随口说道:“其实皇上想到他们藏在潜邸的可能,那两个人刚抓了个郎中回来,蔡总管就带人赶到了。就算她不派人出去,皇上也早晚会找到我。依我看,她之所以顾及我,就是怕失去和皇上谈判的筹码。”
“自作孽,不可活。”福嬷嬷适时道,“您安心养身子,这些糟心事就别想了。”
苏媚点点头,叮咛道:“林虎等人个个身上挂了彩,你着人挨个儿看看,缺什么只管说话。还有苏家,又是老祖母的白事,又是我们遭挟持,这一通乱子,有够他们受的了,你亲自去,帮我安抚几句。”
福嬷嬷忙一一应下,但听门外响起问安声,紧接着门帘一掀,萧易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他眼睑微青,虽略显疲乏,精神头却是很好,进门一把将苏媚抱在怀里,带着几分后怕说道:“这次我是真吓到了,以后除非有我陪着,否则不准再出宫!”
苏媚靠在他肩头,笑吟吟说:“我却是不怕,从头到尾都没害怕过,昨晚上还安安稳稳睡了一觉——我知道,你定会有法子救我。”
萧易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一边吻着她,一边喃喃道:“小没良心的,被挟持还能酣睡一宿,做人质做到这份儿上,不愧是我的皇后。”
“没良心的人才不是我。”苏媚斜睨他一眼,马上告状说,“木里唐三人你如何处置?尤其是项良,哼,若不是他用姝儿威胁我,压根就不会出这个岔子。”
“木里唐被项良射死了。”萧易把妃陵的变故备细说明,沉吟道,“……判定天圣教为邪/教,参与挟持案的必须处死,这点没的说。至于艾嬷嬷和项良……我还没想好。”
苏媚不乐意了,嘟着嘴嗔怪道:“这有什么难以决断的?挟持当朝皇后,妄图要挟圣意,论律法就是谋逆之罪,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恨项良欺骗利用小妹,姝儿为人单纯,对项良用情至深,经此一伤,只怕要很久很久才能缓过劲儿来。
且,小妹很可能就此放弃对爱情的憧憬,随随便便找人嫁了。
所以她不想放过项良。
“我知道,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萧易微微叹了口气。
苏媚习惯性琢磨着萧易的意思,暗道这种黏黏糊糊的态度绝对不是萧易的性子,难道他还对艾嬷嬷残留恻隐之心?
但她马上否决掉这种想法,当初她提出来艾嬷嬷可能有二心的时候,萧易可是半点迟疑都没有就疏离了艾嬷嬷。
伺候的宫人们早已退下去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南墙落地自鸣钟的“咔咔”声。
苏媚漫无目的扫过自鸣钟,忽然目光一顿,落在红色的门框上。
“你是不是觉得有愧于母后?”苏媚掂掇着说,“约莫母后也想复国的吧,不然不会把家乡的名字刻在门框上。”
萧易的声音有些许失落,“我只是,有点儿无法接受母后生下我是另有目的……艾嬷嬷于我称不上忠仆,对母后倒是诚心尽力,我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发落她。”
苏媚幽幽叹了口气,“她蛰伏十数年,唬过了皇上,唬过了身边所有人,只为完成母后的心愿。如果不是木里唐挑唆,或许她和你的关系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
提起木里唐,萧易就一肚子火,阴沉着脸道:“木里唐临死还想拖着我一起死!艾嬷嬷一心听他的调遣,就是个不忠不义的混账东西,还有项良,亏我把他当心腹!”
成功勾起他的怒火,苏媚悄然一笑,抚着他的胸口道:“好在没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莫气莫气。”
萧易嘴角下吊,冷哼道,“不气是假的,先关两日,等我处理完天圣教就轮到他们了!”
京城突然戒严一日,难免众说纷纭,官府给的布告是废帝余孽意图bào • dòng,官府清缴贼人云云。
因没造成实际损伤,老百姓们议论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至于王公朝臣有几人相信,就不得而知了,即便猜到与皇后有关,也不敢说一句闲话。
天圣教仅存的势力被一网打尽,从此在京城销声匿迹,等进了腊月门,人们几乎快忘了京城曾有一个呼风唤雨大教派存在过。
艾嬷嬷和项良一直关在天牢,萧易不提审,也不放人,苏媚忍不住了,问道:“皇上打算让他们在牢里颐养天年?”
萧易不由失笑,“我在这对姨甥手里吃了亏,单单杀头太便宜他们了,总要物尽其用才行。”
苏媚一下来了兴趣,“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