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山脚下,千里流波之上,有一叶扁舟浮浮沉沉,似浮萍一般孤立无援,仿佛随时都要倾覆。
小船上有一僧一道,面对面,盘膝而坐。
和尚满脸油光,相貌十分丑陋,头顶上一团乌青,像是胎记,又像是刺青。
道士则瘦得皮包骨,更生着一张马脸,两颊坠着黑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不像活人。
此时正是夜里风急,四面江河汹涌,发出龙吟虎啸之声,卷起数丈高的洪波,直捣而来。
二人不慌不忙,跟前燃着一只沉香炉子,锈迹斑斑,里面盛满了袅袅青烟,在无边无际的江河之上,徐徐冒出。
大河又黑又沉,发出壮烈的啸声,仿佛一头巨大的怪兽。
而在这头巨兽的身体里,有一叶孤舟,一点残香。
它们被大的力量抬起,仿佛就要迫入天际。
马脸道人穿着一身乌丝攒的道袍,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十王山地处龙藏浦、流云江交汇之处,云水激荡,水势极其澎湃,大有飞龙附云,腾挪九天之势。”
此刻他双目微瞑,细细观察着水势:“过往船只但凡到了这里,往往都要被颠覆。尤其是每年汛期,江水直捣山壁,古往今来,不知添了多少枉死冤魂。”
那乌头和尚相貌狰狞,手不合十、口不诵佛,骂骂咧地说道:“他娘的,听说千年之前,不知哪冒出来个多事之人,说要减杀水势,渡化冤魂,硬是在这十王山中修了一座镇海宫,宫中还设了什么轮回殿。来来去去,不知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当真可笑!”
乌头和尚好像有些生气,说罢便撸起袖子,把手伸进波涛里,搅来搅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河暴涨,风浪似乎更盛了些。
马脸道人冷笑一声,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紫金钵盂,钵内装满了紫澄澄的晶砂,钵上雕刻着细密的纹理,蜿蜒恣肆,宛如天成。
他细细摩挲,模样十分爱惜:“禅师所言甚是,此人确实多此一举。殊不知,你的五脏庙才是冤魂最好的归宿!”
乌头和尚怪笑一声,一把将胳膊从水里甩出,漫天水花四溅,四面群山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