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拿着一小块儿白玉,那玉拴在黑色的手绳之上,他白皙的手指甚至比玉石还要剔透。右手则持着木柄的修长雕刀,刀身雪亮,唯有尖儿上一点,若有若无地泛着红光。
玉上雕着模糊的痕迹,还未成型,看上去,是一个字。
他按停了歌曲,用雕刀划破了自己左手拇指的指腹,鲜血瞬间涌出,沿着刀刃流淌。这看起来很疼,可是他眉目分毫不动,下手干脆利落,好像根本不是在割自己的手。他捏着雕刀,带着那鲜血在玉石上进行着未完成的雕刻,艳红的液体刻进白玉中,竟然化成温润的白光融在其间,而他左手拇指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不,该说是肉眼几乎看不清楚细节的速度愈合了。连疤痕也未留丁点儿。完全无法看出就在几秒钟前,那里划下过一道深深的血口。
等到那刀上沾的血全数融进玉石之中,他再度划破手指,雕刻,周而复始。
世间再不会有这样的匠人,这绝世的漂亮少年像是被人输入了指令的机械一般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再蘸着那妖冶的液体,精准雕刻于玲珑小巧的玉石之上。
随着他的目光愈发专注,那双永远下着雨一般的眼底逐渐涌起了薄薄的白色光芒。世间再无这样纯粹的白色,那是在宇宙诞生之前,最深的黑暗中萃出了光,从此永恒不朽。
随着那个字逐渐成型逐渐清晰,同样的白光在玉石中涌动起来,他的脸色愈见苍白,到最后这具身体露在布料之外的肌肤甚至头发开始逐渐透明,这个不似真物的少年似乎就要融化在空气当中。
他刻下最后一刀,手指一翻,那柄雕刀就如此消失不见。此时他衣物下的身躯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透过他的面孔甚至可以看见后面矗立的探照灯,而他若无所觉,拎起那条手绳,举在半空,欣赏自己的作品。
小巧的白玉上雕了一个古字。
渺。
“渺”字本无繁体,可那字笔锋奇绝,风骨犹然,颇有古意。刻在这玲珑的一小块儿白玉之上,真是妙不可言。
少年满意的笑笑,将这凝聚了心血——当真是用心又花了不少血的手绳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继续听歌。随着歌曲的播放他从半透明的状态逐渐凝实起来,这首歌结束之时,他重新恢复了实体,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会儿呆,单手一撑,轻巧地翻身站了起来,向着楼梯走去。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对他而言都很容易。比如他想下去,他本可以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对普通人而言这是自杀,于他只是可以迅速到达楼底而已。
这种事很多魂意者都可以做到,而他们一般也都会选择这种节省时间的方法。
可他只是像普通人一样活着。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活着。
即使即将到达生命尽头……也不曾例外。
这时一旁的电梯忽然打开了。那白裙的女孩子眉眼安静,大家闺秀似的温婉。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直到电梯门开始重新合拢,她才慌张地按了开门键,走了出来。
温予卿知道会长喜欢来这个天台,此时Y大的假期已经开始,人群散尽,她在空荡的校园里漫无目的游逛,最后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
却绝不会想到和他撞了个正着。
……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