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轻笑一声：“让我猜猜……你喜欢吃牛肉，喜欢青椒，喜欢西红柿，不喜欢鸡蛋除非和西红柿放一起，可以吃葱不吃姜蒜，不喜欢芹菜，不喜欢蒜薹，可以吃香菜，啊，没准儿还挺喜欢的……可以吃一点儿辣，很喜欢吃甜的。嗯……真是可爱的挑食呢。”
“……”
夕凉道：“你怎么……”
“我要是不知道自己媳妇儿喜欢吃啥可怎么办啊。”我欣赏着这人难得的一点儿茫然表情，道：“我有哪点说错的么？”
她看着我，淡淡地笑了笑：“没有。”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回去看书，仍然坐在这里，看着我吃饭，片刻，道：“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北。”
“嗯？”我应道。
“可能表述不当。你害怕别人，走在你身后。”她看着我：“不。上楼梯的时候……你害怕有人走在你身后。对么？”
唔。是今天回来的时候么……真敏锐啊，初寒。不愧是你。
我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眨了眨眼：“食不言。”
夕凉：“……”
我笑了两声，把剩下的饭一股脑扒进嘴里，推开碗靠在椅背上，细细地嚼完了，咽下去，才道：“嗯，是啊。上楼梯的时候，我害怕有人走在我后面。”
夕凉微微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总是被人欺负。”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对着我的恋人，微笑着，把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当年我的老师、同学，我身边的人，甚至我自己，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到，我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而今天与我打过交道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老高他们，也没有人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我那时候，孤僻又阴郁，寡言少语，冷漠比之夕凉尤甚。我剪着短发，衣服常不合身，嗓子很哑，五官乏善可陈，完全看不出如今的一点点影子，甚至别人看到我的学生卡，还会惊讶我是个女孩子。也远没有现在的体能，反应迟钝，体虚气弱，手脚很笨拙。成绩差得离谱。
人长得糟糕，是个假小子，排名全班倒数，不愿意说话，总是面无表情，眼神又阴又冷。
这么讨厌的人被欺负很容易理解吧。尤其是在那个随随便便乱七八糟的小学。
甚至直到今天，我从不曾宣之于口，却仍然认为，学校比社会残酷十倍百倍。来自小孩子的天真的纯粹的恶意，是最可怕的事情。
那时候，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在欺负我这一项上，可以玩得创意十足花样百出。你能够想象到的，我喝过灌了粉笔灰的水，被强力胶糊过满手，坐过图钉，坐过被人故意弄坏的椅子，所有科目的课本都进过教室门口的水桶，书桌堂里会出现任何可怕的东西。或者你想象不到的，天真的人类恶意，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去回想。
虽然极偶尔的，这些事情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从来没有试图告诉老师。其实她应该已经知道，只是懒得管我，或者她也很讨厌我，无所谓我被人欺负。
我也从来没有对我的父亲说过哪怕一个字。
我习惯了无故消失的东西，习惯了脏兮兮的衣服，习惯了放学时被拦在巷子里，习惯了疼痛的感觉。
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以死亡来终结一切。
我举起水果刀对准了我的腕子，想要用力划下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会错过一些东西。错过什么呢？不知道。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会因此错过一些东西，那东西非常重要、极其重要，绝对不能错过。
这念头莫名其妙，毫无来由，可是我深信不疑。
我觉得世界上可能有什么东西在等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我也正是为之而来。
那一刻年少的我、一无是处的我、无论怎样被欺负也没有哭过一次的我，无声地流下泪来。
我就这样一点点长大，上了初中以后，我的一切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那一天，我整个人生开始剧烈转折，我记在了心脏和骨头里的那一天。
那天我上楼梯的时候有一群男生跟在我身后，他们会在我迈步的时候忽然一脚把我踹个趔趄。所以直到今天，在我上楼梯时有人跟在我身后，我低头看见他迈腿都会本能地僵硬一下，因为我担心他要踢我。
我被人绊倒了跪在台阶上，手掌擦破了皮。我抬起头，看到这一层台阶尽头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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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半章……但是我发现太长五千多字了，于是拆成两章。
北小时候的性格和父母有关。
以及，猜猜这个人是谁？很好猜的，猜对有奖。